他痛苦地抱着头，目光失去了焦距，失神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嗫嚅地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是龙颜？我怎么会是龙颜！这二十多年来我和他相依为命，爱他所爱，恨他所恨……为了他，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为了他，我不择手段，为了他，我甘愿卖命……这一切……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
他笑了，张狂的疯狂的嘲讽的大笑起来，夹着灼热的泪水，不知是笑这可恨的命运还是笑愚蠢又可悲的自己，“堕入魔道……杀尽天下……兄弟相残……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狠狠地报复龙家，报复龙博，报复我……”
灵镜的画面消失了，镜面恢复如常，缓缓地飞落在地。
豆豆拾起灵镜，对于灵镜所呈现的真相，她仍是心有余悸，娘曾为了保住龙颜而牺牲她，却没想到，反而把他推向更绝望的境地。
若当年尹仲带走的是龙颜，他必不会留龙氏男婴存活于世。若是她被恨天带走，又会面临怎样的处境？思及恨天对娘疯狂又极端的爱，豆豆的心里一阵阵发冷发毛，不敢再想。
说到底，是龙颜替她承受了二十多年的折磨，替她受了那些深切的恨意。不管是她爹娘的过错，还是她和龙颜身份互换，她都亏欠龙家，亏欠龙颜太多太多了。
看着他的眸光里多了悲悯和不忍，豆豆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镜柄，哽在喉中的话又压了下去，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
桑月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他不需要任何怜悯，尤其是来自她的！
拂开她伸来的手，他像一只被惹怒的刺猬，叫嚣着竖起一根根刺，怒道，“收起你的眼神，本座觉得恶心！”
豆豆不在意他的恶言恶语，从包袱中取出一枚如意锁，垂了垂眉目，声音变得温和，“这枚如意锁，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心，小小的如意锁，在水晶灯的光晕下反射出淡淡的银光，上面刻着四个小字：颜儿弥月。
脸色微微发白，桑月颤抖地接过它，尾部镶嵌的三个铃铛清脆作响，他温热的指尖反复摩擦其雕刻的四个字，神情怔怔然的，心里像空了一块，凉风飕飕地直往里灌。
颜儿弥月。
他闭了闭眼，记起幼时天天被恨天关在家里，不许笑，不许玩，不许交朋友，每日有许多繁重的功课要做，做不完不仅要罚打，还不准吃饭。
他曾偷偷救过一只白鸟，被恨天发现后，逼他亲手杀了那只鸟；他曾养过一只狗，养了五六年，恨天要他亲手杀了它，并命人做成狗肉煲，要他全部吃完；他曾交过一个朋友，却被恨天挖去双眼，砍断双腿，他唯一的朋友趴在地上，哭着求他杀了自己。
渐渐的，他的血冷了，心冷了，再也不敢奢求一丝温情，不敢争取他想要的东西。
他以为恨天如此严厉如此残酷的对待亲生儿子，是培养他以报夺妻之恨，杀妻之仇。却不曾想，自己竟也在报复之列。
年幼时，他曾想过若墨芍没有死，恨天仍是楚灏，他一定生活在恩爱美满的家庭。故而对龙氏的怨恨又加深几分。
原来，他真的有过一个很美满的家。龙泽爽朗热忱，孙清言温婉贤淑，龙博天真懵懂……他是有家的，也曾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哄着。
桑月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如意锁，咯得划破掌心也没松开。
豆豆近距离地挨着他，看到有鲜血从拳心滴下，拧眉关切道，“你何苦为难自己？这都出血了，你快松开我看看。”
桑月眼光有些失神，呆呆地看着她掰开自己的掌心，在伤口上了药，再小心翼翼地用丝巾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