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只床前一盏油灯,烛火摇曳,将尽未尽,像极了她此时,早已是油尽灯枯。
怜秋是她从家里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本来还有一人唤作莹雪,都是自幼陪着她一起长大,情分不同常人。便是两人的名字还是灵韵亲自为她们取得。
她好读书,莹雪的名字便取自“空对著,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记,世外仙姝寂寞林”,而怜秋二字则取自“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她平素喜爱诗词歌赋,最是仰慕古人志存高远,又羡慕古诗古词里那对美好感情的吟诵。
久读成念,待到后来,开了少女心思,便想着若有一日叫自己遇见那么一个人,定是要全心全意爱他,护他,陪伴他的。
她在懵懂之际,有了相思之意,便早早给自己心中的爱意下了铁的定义:不爱,便是不爱。若爱,便是全部。
可如今,她只觉得从前的自己着实单纯可笑。
罢了,罢了……
那日莹雪在替自己回娘家时一并被官差抓了去,连着宋家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口一同被入了狱。
她久等不回莹雪,再派人去查去问,才知晓家中男子全背叛了斩字决,而女眷则被发配流放三千里。
知了消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他,期望他能甚至援手,帮帮她父亲,帮帮宋家。
可却只得他了一句话。
他说:“宋家叛国,其罪当诛。”
她当场坐倒在地。
青石地板沁凉,却也凉不过她心。
厚重帘帐外忽然飘起纷飞白雪,乾和二十三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至此,世间再无宋家。
百年世家毁于一旦。
她想着死去的父母,想着宋家上上下下几百人口,想着那莫须有的一辈子也洗不掉的牢牢背在宋家头顶上的罪名,忽地呕出一口鲜血。
她想,是时候了。
自那以后,便是一病不起。
灵韵久病在床,又郁结在胸,身子早就拖垮的不成人形,此时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着那一天到罢了。
她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
怜秋见状赶紧放下药碗,伸手扶着灵韵坐了起来,又将那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垫在灵韵身后,扶着她靠好,又将两边被角掖好,才又重新端过药汁,轻声道:“夫人,快把药趁热喝了吧。”
灵韵轻笑了笑,脸色苍白,笑容虚弱无力,虽不过双十年华,早却满心沟壑,已不见当初的鲜活灵动:“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喝这些东西苦了自己做什么。”
“小姐……”怜秋被说得眼眶泛红,“小姐别说这些丧气话……”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改了称呼,不唤夫人改唤回还在闺阁里时称呼的“小姐”。
小姐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偏偏身子久治不好,常年累积得喝这些苦的要命的汤药也不见好。
“外边是什么天色了?”灵韵没顺着怜秋的话答,而是忽然抬了眸看向一旁的窗棂问了一句。
她已经有好久不曾出过这个门了。
“已经未时了。”怜秋应道,顺着灵韵的目光看了出去。
交错的窗格子里依稀能看见屋外一棵光秃秃的粗壮老树,撑开的枝干上孤零零的挂着几片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