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久以前,邹逸才刚刚被公司雪藏,不得已转行做经纪人的第一个月。
由于大老板发话,公司里的艺人没人敢跟他,他跑上跑下差点跑断腿,才终于有人于心不忍,帮他出了个主意。
“小邹啊,”那人说,“我这儿有个花名册,是一些有潜力但还没签约的散人,要不你去碰碰运气?”
这本该是星探的事情。
但邹逸没得选。
再收不到艺人,他就要被扫地出门。
他咽不下这口气。
小心在一地污水中挑选着下脚处,穿过一条烟雾缭绕的小巷,邹逸找到花名册上标着“陆哲家”的地址所在。
那是一片土灰色小瓦楼,挤挤挨挨蜷缩在城市最角落,格局逼仄得仿佛摞高的纸箱。
几个上身汗衫下身大裤衩子的老头整几个马扎坐在门口,屋内云遮雾绕,仿佛烟囱倒灌。
站在门口,扑面而来便是一股能令人麻痹的酒气。
里面人不慌不忙地喊:“凤仙?找你的!”
女人尖声叫骂:“找你妈的——放着别动,老娘吃!胡了!”
然后是一片刺耳的笑声,间杂着各方滋味的恨天骂娘,麻将推倒稀里哗啦乱碰。一个女人拨开烟雾走出来,尖细的眉眼中带着一丝喜气,扬着下巴对邹逸一挑:“啥事,快说。”
邹逸问道:“陆哲住这里吗?”
女人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不在,他死了。”
她转身要走,门口蹲坐的一男人却突然插嘴,咧开半口焦黄的牙。
“少扯犊子,上周我还看见你那狗娃子了。”
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往大学城里走呢,是不是上大学了啊?上大学了怎么也没点良心,不回来看看他老娘?”
“你他妈的少放狗屁。”女人嗤笑,“就他?赔钱玩意儿,跟他那死爹一个德行。他能上大学,老娘我今儿就把这麻将桌吃了。”
女人回头对邹逸说:“听见没?人不住这儿,走吧!老王……老王你他妈摸哪儿呢?不准看老娘牌!”
日头浓烈,烟酒味在阳光下仿佛发了酵,散发出沼气般呛人的气味。
邹逸哪还不明白自己找的地方不对,不想再多做纠缠。
正打算走,女人却突然在背后叫他:“喂!”
女人眼里闪着阴冷的光,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说:“你找陆哲干嘛?他是不是犯事了?”
邹逸:“……”
邹逸:“不,我想签他。”
“签?”女人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笑话,“签去哪儿,做鸭啊?”
耐心几乎耗尽,神经仿佛紧绷欲裂的弦,邹逸深吸口气,打算最后解释几句。
却被女人突然打断。
“我不管你想干啥,”女人双手掐腰,“好歹也是在老娘肚子里住过十个月,你想带人走,行,拿钱来。”
“三十……不,五十万!”
她眯缝着眼睛,细长的眉眼在阳光下泛起油浆般腻而厚重的光。
“当鸡当鸭都随你,五十万拿来,我儿子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