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雪新婚,家中在洋楼的二层为他准备了套房。而韩梦娇作为未出阁的姑娘,依旧与三姨娘一同住着。
三姨娘的房间在三楼,月儿伸出玉指向上指了指。
韩梦娇意会,点头“是,我被我娘关在屋里实在憋闷得很,就从楼上爬了下来。吓到你了吧,我向你道歉。”
月儿看着眼前青春年少,依旧梳着学生头的韩梦娇,对于她的活泼可爱,以及胆量,都是有些钦佩的。正打算开口称赞一句,却见韩梦娇已经盯上了月儿的手。
手上,正拿着那本法语大字典。
“好嫂嫂,你果然用功,新婚燕尔的,也不和三哥罗曼蒂克一下,就在这里学习。”
月儿慌乱地将字典放回了书架上,拽着韩梦娇走出书房,试图把话题再岔开。
“你这么冒失,从三楼爬到二楼,若是脚一滑落了下去,可怎么是好?你娘为什么不让你出门?”
李梦娇心思单纯,果然被这么一引,满脑子就都是自己的小委屈了。
“我娘说大妈今儿心情不好,让我别处去惹事,再让大妈训斥,连累她跟着吃瓜落。”
月儿一愕“大太太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么?”
李梦娇摇头“不是,应该是在和六姨太生气。毕竟今儿早六姨太扯着大妈痛处说,确实过分了。”
“痛处?”
李梦娇左看右看,确认门窗都是关好的,便压低了声线“六姨太早上说床单的事,可不就是在羞辱大妈么。”
床单?染了初血的床单?月儿又被提起这秽物,脸上又觉得登时挂不住了。可转念一想,这明明羞辱的是她,怎么成了大太太了?
李梦娇见月儿不解,继续“嫂嫂可千万别再往外说,大太太,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月儿一时间错愕,双眼中写满了疑惑。而李梦娇脸上八卦的意味更重了,甚至还带着一点东道主和内幕知情人的得意之色。
“据说我爹根本没碰过她,所以她才一直无所出的。想想也是可怜,虽然出身名门,但一直得不到丈夫的宠爱,这样怀揣着大家闺秀的自尊心孤老终生,有什么意思。”
月儿在听完了大太太的故事之后,手心不觉间紧攥起了旗袍的一角。又想起早前自己的论断来,看来这世道不是对于风尘女子,哪怕是高门大户的闺秀,也一样是不堪的。
“她是你大妈,当家主母,以后这嚼舌根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月儿起身,给韩梦娇倒了杯茶,“这不是她的错,不该被嘲笑的。”
韩梦娇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若是我,我定然不会为了家族去做这等牺牲的。我宁可去死,也要有一个男人将我视为白月光,他往后余生每个夜晚,都会想起我。”
韩梦娇一番不过脑子的慷慨陈词之后,突然惊觉自己的这位小嫂子不就是明家送来的政治婚姻么?
发现自己失言了,她赶忙找补道“但我三哥不同。”
见韩梦娇那般窘迫样子,月儿突然觉得好笑“他有何不一样?”
“你和他都是留法归来的摩登新人,自然志同道合,有说不完的话,你们俩这叫门当户对,不是政治婚姻。”
志同道合?说不完的话?
没有,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未来有何打算,甚至在他心中,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都不知道。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已有了夫妻之实,可互相之间说过的话却是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
哪来的不一样?
王昭君那般的白月光,与高楼上锁着的陈阿娇,从来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