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漫天尽是绯红与灿烂。车窗开着,韩江雪棱角分明的侧颜不着笑意,甚至都没有看向她,却让心底冷透了的月儿感觉到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缘何而起的暖意。
是依赖,眷恋,还是某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亦或是,在无间地狱走一遭,吃到了一点甜头便觉得是天堂的向往吧。
月儿上车,没有询问韩江雪为什么来接她,甚至连一句客套性的寒暄都没有。她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此刻身边人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心意相通,无须浮于表面的寒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份理直气壮的坦然。
这份坦然,让刚刚怀揣着满腹委屈的月儿愈发收不住满心的愤懑,在这片她自以为是的港湾里,彻底卸下伪装,抽噎起来。
月儿本名袁明月,与贫苦人家卖去的瘦马不尽相同,她是城南大织造商袁锦华的女儿。
侍妾所出,却是袁家唯一的女儿。再加上袁锦华老来得女,在月儿人生的前六年里,她真切地体会过,什么叫做掌上明珠。
可人各有命数,好景并不长。月儿六岁那年,父亲病逝,家中生意自然由长子袁倚士一力承担。
大太太早已看这些侍妾不耐烦,于是袁锦华刚出了头七,家中的几位侍妾便被卖的卖,赶得赶,尽数离开了。
侍妾能卖能赶,可侍妾生的孩子依旧是袁家的孩子。
于是袁家唯一的小女儿在六岁生日那天,突然不知因何得了暴病,便早夭了。
唯有月儿一人知道,她没死,却胜似死了。她被大太太卖到了珊姐手里,从此人生从云入泥,低落尘埃。
长久以来,对于大太太的恨,月儿一分一秒都没有消减过。
她想过从珊姐处脱身,也做一回红拂女,刺杀了这恶毒妇人,却被珊姐打得差点丢了条命。她也想过挨到出阁,哪怕做了哪路军阀的姨太太,也要仗着宠爱杀了袁府的恶毒主母。
即便改名更姓,嫁给了韩江雪,月儿想要报仇的心绪却从未消减过。
十年来,每个朝夕都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然挨着活下去的。可今时今日,她亲耳听见了自己的哥哥告诉自己,大太太已然死了,病死的,寿终正寝的。
她怀揣了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支撑着她一路活下去的复仇,终究没有给她丝毫机会。
月儿泣不成声,一旁一直闭着眼养精蓄锐的韩江雪这时才意识到娇妻的不对劲,侧脸看向梨花带雨的月儿“怎么了?回了趟娘家,受欺负了?”
月儿自然无法和盘托出心中所想,也知道自己管不住情绪在此放声大哭是幼稚与不该的,于是赶忙想要擦去泪痕,却慌乱间,找不到一块手帕。
最终,手帕是韩江雪递过来的,并没有催促再问,也没有帮她擦的意思。
月儿伸手接过帕子,指尖恰好碰见韩江雪的手指,冰冷如往昔。她的小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份说辞,合理地为自己怪异行为开脱。
“刚才在家里遇见了位哥哥的好友,说起了父母已逝的事情,不禁感怀。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倒没有,”韩江雪并不太相信月儿的说辞,“只是好奇,你感怀什么?”
月儿只是胡诌了那么一句说辞,并没有想到后续要怎么你来我往,乍被韩江雪这么一问,愣了片刻。
她思忖了一下,低语细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