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尾盯着这张脸，沉吟了一会儿。

    “我好像想起来了。”

    青尾想起来了，太宰治为什么会说自己忘了他。

    以及，他除了是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之外，还是什么人。

    其实事情发展没多少曲折和复杂。

    青尾初流落至岛国时，重新凝出肉身还没多久，尚且处于四下茫然，正在和崭新世界观与语言文化作斗争的时期。

    当时，他遇到过一只看上去虚弱得快要死掉的崽子。

    便出手护了他一些时日。

    后面有一帮坑妖的异能者打上门。

    一个没留神，肉身又被毁掉了一次——不过这回没有损及神魂，睡个几年就可以像这样慢慢养回来。

    身死之前，好歹把崽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而身死之后，他的魂魄便也没再回到本挺喜欢的琉璃珠里，而是在路边找了个看得顺眼的雕像住进去。

    ——时过境迁，青尾终于消化完如今这个崭新的世界观。

    在他那个时代堪称珍宝的琉璃珠，放在工业化的当下，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廉价玻璃罢了。

    视鱼目作宝珠。

    虽然不能等同来算，青尾不免还是感到一丝忧郁。

    于是他决心把这件事当作黑历史。

    就是没想过还能遇到故人。

    青尾完全不为自己没能认出人家，而感到羞愧。

    只不过一时没联想到一起而已。

    且他也不是个喜欢时常回忆过去的妖。

    “变化可真大啊，太宰。”

    “先生倒是一点也没变过。”

    “当时看到先生死在面前，我真难过啊。但现在，看到您还活着，我却又有点不开心了。”

    太宰治用一种仿佛撒娇一样的口吻说。

    “为什么会不开心？”青尾问。

    “我亲眼看着您死去，又亲手把您埋入墓地。”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原来的话头，抛出一个新问题来。

    “但是先生，为什么你没有死呢？”

    “我想，我应该是死了。”

    青尾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拿人类的标准来说。”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真正地杀死您吗？”太宰治语气满怀诚恳地求教。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我呢，一直在寻找和尝试能够安乐死去的方法。我想过的，我把先生杀死后，接着再去自杀。”

    太宰治在述说这般话语的时候，仍带几分艳情，几分柔软。

    青尾笑了笑，不甚在意道：

    “你尽可以一试。”

    —

    良久。

    青尾疑惑地问：“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太宰治歪头装作没听懂他的话。

    “我要睡觉了。”逐客令。

    “我可以提供陪'睡服务哦。”跃跃欲试的语气。

    “出去记得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