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心是个怪人,玉娇自来到段公馆的第一天就这么认为。
她明明不缺钱,却总穿得像个尼姑,浑身上下一点颜色都没有。寒城这么繁华,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是躲在房间里念经拜佛。
最重要的是,她老是去城外免费布施斋饭,假惺惺的。
如果她是什么达官贵族的女儿,那还比较好理解,毕竟有钱人家的孩子跟普通人想法不一样,也有资本清高。
可玉娇打听过,她被段瑞金带回来之前,不过是个街上要饭的。
要饭的得了势,跑去捐助其他乞丐,装腔作势。
玉娇打心眼里瞧不上她,平时只当家里没这个人。现在看见是她,扫兴地调转了脚尖,准备离开。
阮苏倒是很自然的与沈素心聊了起来。
“沈姐姐又出城了吗?今日来吃饭的人多不多?”
沈素心说话就像个老太太,慢吞吞轻飘飘,与她那寡淡的脸及其相称。
“南边闹土匪,百姓们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庄稼全被他们糟蹋了,不少人逃到寒城来,因此比之前稍多些。”
“是吗?那看来以后要多准备饭菜了。”
她点点头,看了眼阮苏。
“你要跟我一起么?”
阮苏笑着摆摆手,“我这人只会吃喝玩乐,正经事是做不成的,还是沈姐姐自己去吧。对了,今晚公馆开舞会,来得都是我朋友,沈姐姐也来玩啊。”
沈素心早就听见喧嚣,这时打量了几眼,拒绝。
“不了,我出门一天累得很,想早点休息。”
阮苏没有挽留,笑吟吟地看着她走上楼梯,回到朋友当中。
玉娇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感觉自己跟局外人似的,心里憋着一股气,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场。
昨晚又通宵打麻将的王亚凤终于起床下楼了,站在餐厅门口端着杯咖啡喝,秀丽的脸上挂着万年散不去的黑眼圈,手指永远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玉娇马上拉小春鹃过去,要与她合计对付阮苏。
谁知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王亚凤道:“既然二爷都同意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人多还热闹点。”
她说着瞥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是与她一起打过麻将的人,立马放下咖啡问:“这不是赵太太么,今晚也有空来玩了?怎么样,玩两把?”
牌搭子们阴差阳错凑到一起,转眼就搭起了几张麻将桌,噼里啪啦打起来,大有不通宵不罢休的架势。
玉娇气得脸发青,冲小春鹃抱怨。
“怎么人人都向着那个狐狸精?”
夜里十点,段瑞金回来了,一进门就听见舞曲与麻将声聊天声组成的大合唱,是段公馆以前从未拥有过的。
他讨厌喧嚣,快步进屋,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人群中的阮苏。
在场这么多人里数她年纪最小,数她最瘦,小小的身躯被华丽旗袍包裹着,一看就是没彻底长大的小姑娘。
可这段公馆又是她的主场,人人都要跟她喝酒,人人都要帮她点烟。红男绿女围在她身旁等候许久,就为了与她讲句话。
而她左拥右抱,一会儿捏捏曼妙女郎的鼻子,一会儿将贵公子的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偶尔说句话,定然引起大家的欢笑,混得如鱼得水。
这女人……简直跟个妖精似的。
段瑞金想。
他驻步停留了几秒,妖精从人群缝隙中窥见他,站起身端着一杯鲜血似的葡萄酒,笑吟吟地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