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厕所在那边。”
“哦,谢谢,我知道了。”
戴茜看着早上醒来后脸上的煤灰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白白净净的柳拉,沉默了。
拆麻绳不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就是说,如果你不是面对着堆积成山的任务量、和一群同样忙碌的女人们一起被困在一间没有窗的狭小房间里的话。
苏珊大妈没有禁止女人们谈笑。日复一日重复着的单调工作是会让人发疯的。
虽然疯子还是要干活。
而且疯子的活干得比谁都好。
柳拉攥着分给她的最后一根粗麻绳,端详着上面的纹理。挑掉凝固的蜡油后,还有污渍的痕迹,深棕色的斑点、青灰的划痕,她的手指一一掠过,不沾染半分。
“新来的那个!干什么呢,磨磨蹭蹭不干活。”
戴茜出去了,是个柳拉不认识的女人在说。
“我在看麻绳。我在想,它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活干完了闲的是吧?那来来来,帮我。”
在循声看来的女人们惊讶的目光中,柳拉手指轻勾,麻绳的一股股纤维倏然散开,落成蓬松的一团,标准的、用来填甲板缝的好材料。
放好自己拆完的麻绳,柳拉朝那个女人走了两步,问:
“请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干完了嘛!”
“是的。”柳拉眨眨眼。“你要给我多少粥?”
女人脸上带着些庆幸的笑消失了。“什么意思,让你帮点忙,我还不用吃饭了?!”
“哎,你和个疯子较什么劲。”
“你把粥分人家一半,就结了!”
“……”看热闹的女人们嘴上不闲着,手上继续拆麻绳。
“我是这个意思。拆完自己的麻绳,我能得到一碗粥。帮你拆麻绳的话,你要给我多少粥?”
女人恶狠狠地撇了撇嘴角,“就帮个忙还钻钱眼里去了?嘿,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疯了,穷疯了。”
说的是粥,为什么要说钱呢……?
钱又不能吃。
柳拉看女人不打算分她粥的样子,向自己的位置上走。
“想要吃的,你晚上干什么去了!”女人在她身后补了一句。
“存在灰灰灰生长无梦淌绳面包……”
“我吃东西和睡觉了。”柳拉说,“我答应戴茜不出去。”
她的耳朵又在隐隐作痛。那些暗处的声音一滴一滴落下来,汇成轰鸣的潮水。
“你知道戴茜干嘛不让你出去?她是怕你和她抢生意呢,疯子!还真赖上她了,她能分你多少……”
“汝于粥何处生灭不可得破有好吞噬黑血吃……”
“我不想听。”
柳拉大声地、冷冷地说,让围观者中以为这个疯子性格很好很安全的女人们担忧起来。特别是,这时门开了,戴茜站在门外,脸色惨白。
那女人闭上了嘴。戴茜嘴唇翕动。
柳拉自顾自地说下去,压倒耳边的杂音。“我不想听。那些与我无关。”
簌簌的拆麻绳声、纤维落地声堆成了房间里近乎凝固的尴尬。戴茜的木鞋在地上叩响了几步,转了向。
苏珊大妈来验收的时候发现没人说话,无比惊讶。
“诶?我当时不是在和你们说话啊。”
夜里,柳拉嚼着面包卷说,“我是说我耳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