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自然不在意这些虚礼,邱瑾从韩大帅的审问室出来,即便是壮硕如牛也能瘦下去三圈,更何况一文弱书生?
她保持微笑,“无妨。”
“早就听闻夫人也是法国留学回来的,想来和少帅真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今日见夫人花容月貌,气质不凡,当真与少帅是一对璧人。”
一旁的刘美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认识邱老师这么久,从未曾听他夸赞过谁呢。少夫人好福气。”
“少夫人”三个字让月儿明白刘美玲的意思,她即便爱慕邱老师至此,都没有将月儿的真实身份托出。她感激地一点头,对方同样点头,表示会意。
“有少帅与夫人这等新血液注入到大帅府中,想必也能让东北军焕然一新。”邱瑾轻咳几声,“毕竟如今革命浪潮不可阻挡。”
月儿不懂什么是革命,革的是谁的命,革了命就能救她们这般苦苦求生之人么?她没有言语,因为她确实不懂该如何接这话茬。
一旁的刘美玲却听得热血沸腾,非央着邱瑾给她讲讲南方革命的事情。
月儿本是意兴阑珊,她更想赶紧把法语学精进,好能应付得了韩家。可既然被迫坐在这了,她也不好抬腿便走,只得坐在一旁,打算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一听了。
可不过半个小时的光景,月儿便明白了刘美玲对于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文弱书生为何如此痴迷了,他声音温和细腻,娓娓道来,不急不缓。
从清末积弊说到了民国新潮,再从四分五裂的军阀割据,说到复辟……西洋人的民权理念,再到领袖先驱们的意志,再到西北刚刚扎根的红色思维……
这一切的一切,是月儿从未曾涉猎的领域。她游离于太虚的三魂七魄被他和缓的声音一点一点拽回四肢百骸,慢慢地聚精会神,很快便痴迷于他的言语之间了。
她是苦过的,她也是最见过苦的。从前珊姐只教育她们,往上爬,爬到高处去,便有饭吃了。
可今时今日,她听到了那么多鲜活的故事,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生来就是有饭吃的,却在想着救她们这些没饭吃的人。
月儿有些诧异,看来珊姐不尽然是对的。
或许,这世上有比珊姐所说的“活着”,更重要的东西。
邱瑾起初是坐在沙发上的,后来是瘫着,再后来实在坐不住,侧躺在了沙发上。可两个女孩子丝毫不介意他的姿势,全情投入于那些绝伦而热血的故事里。
直到邱瑾轻咳了起来,渐渐又转为撕心裂肺的咳嗽,刘美玲才心疼地对月儿说“让邱老师休息一下吧,咱们改日再找他讲故事。”
月儿一愣,明明是你央求人家讲故事。不过见美玲那祈求的眼神,也心领神会,开口道“邱老师你多多休息,我改日再来烦您。”
将月儿送到明公馆门口的时候,刘美玲仍旧心绪难平,感激地抱住了月儿“月儿,你真幸运,少帅会这般爱护你,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办到。”
月儿本就因突然间接受过多新事物新思想而纠结万分,被刘美玲这么一说,更是心乱如麻了。
教月儿要自立自强,切不可依靠男人的,是刘美玲。羡慕她有男人可依靠的,也是刘美玲。瞧不起她这般万事靠男人的,是明如镜。可她的男人有所用途的时候出言感谢的,仍旧是明如镜。
世间纷繁复杂,像她小时候还在袁府时父亲给她买的万花筒。她总觉得这世上千人千面,如今看来,一个人也有可能有千面。
月儿满腔疑问最终都咽在了肚子里,她只是礼貌客套地颔首“也祝你找到可以依靠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