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时刻提醒着莫忘故人,很显然,董世昭并不善于知晓人心,他这么做是在用一把钝刀子时刻磨着少年人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同时也把自己女儿的幸福,与自己的性命磨断了。
作为称霸一方的军阀,董世昭出身名门, 一路顺风顺水,他从未把一句亘古不变的老话记在心上, 那就是莫欺少年穷。更何况, 这是个虎狼横行, 投机就可能翻身的时代。
后来韩家入主东北,天津老宅子也没荒废, 留着大量的佣人悉心打理。据说韩靖渠在全家的宴席上就曾点明自己不卖老宅,就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曾受过的屈辱。
据说当时大太太镇定自若,低头喝着茶。
上一辈人的恩怨, 月儿只能是位看客, 她上下参观了一番韩家老宅,与东北韩家洋楼的布局没什么太大差别。她自然而然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偷偷捂着小肚子休息起来。
韩江雪忙完了公事回来, 见月儿吃了半盘子的糖蜜饯,问道“牙齿不要了?吃这么多甜的?”
“没,我挑酸的吃的。”
韩江雪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逻辑。
跟在韩江雪身后的,是位身材矮小了许多,连军装看起来都宽大不合身的小卫兵。月儿起初未在意,余光扫过,半晌才认出来,这是穿着军装的槃生!
“你……也来天津了?”月儿高兴坏了,站起身仔仔细细打量了半晌。
“我带他来,就是想让他能时刻跟着你。这几日我难保什么时候有公事要处理,你也不能总窝在洋楼中。”
“当初你晾着他不让他进门,我还以为你不会让他进军营了呢。”
韩江雪调笑“他替你办了事,我对你负责,不就得对他负责么?想不纳入军营都不行了。”
月儿感激韩江雪的贴心,凑上前撒了个娇,槃生赶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韩江雪见他那窘迫样子,笑着让他先出去了。
转头,把月儿拉到了房间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袖珍□□。
“这回给你买了那么多手包,记得换包的时候把这把枪也放进去。切记,一定要随身携带。”
“原来你非要给我买包,是因为我带来的包太小了,放不下枪。”
韩江雪点头“你的安全最重要。”
月儿浑浑噩噩地活了十几年,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活下去,可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要直面生死了。心头一阵惶恐,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场景。
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她断然不能给韩江雪拖后腿的。舍生取义,永远做韩江雪心头的白月光也不错。可转念一想,自己浮萍般漂泊生涯好不容易有了依靠,还没享受过人世美好,就这样么要死了,岂不是可惜?再突然又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行,我可不能死,还有条命要依靠我呢。
月儿像一位拙劣的戏曲创作者在心中瞬间虚构了几个版本的话本,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慷慨悲愤。
慢慢的,眼底泛起了殷红的血丝,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韩江雪不解其中意,更没想到自己的小夫人内心戏会这么足,只道是她有些怕了,于是揽过她的肩膀,宽慰道“这只是以防万一,你放心,不见得会有什么事。即便有事,我也会护你周全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韩江雪抚了抚月儿的头发“好了,去休息一会吧。晚上有个宴会需要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