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个虚假的外衣被骤然扒了下去,他的爱,还能依旧么?
车子一直行到了韩家门口,月儿都没有再说话。半是因为受了惊吓,脑子仍旧不灵活。半是因为她也想不明白,如果当时的自己易地而处,会怎么做?
她佩服韩母为了自尊仍旧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立足天地。但她也心疼韩江雪因此年幼失怙,变成了那清冷寡欢的性情。
“娘,送到这就行了,你早些回吧。”
韩母乍一听闻,脸上的表情一滞,惊愕而颤抖:“你……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我叫您一声娘。是因为我是江雪的妻子,这也只能代表我自己对您的尊重,于情于理,我应该这样做。我也会尽我所能解开江雪心头的疙瘩,让他乐意去接受您。但如果并不成功,请您不要怨恨他。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强撑着优雅从容,月儿目送韩母的车子缓缓驶走,她才发现自己行尸走肉一般没了力气。
她被下人扶着进了客厅,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个日本女人死前邪魅如同烈日牡丹的妖艳笑容时刻逡巡在她的脑海里,冷冰冰尸体僵硬地跌在血泊中的场景也时不时闪现出来。
月儿坐在明晃晃的华丽厅房中,周遭站满了佣人侍从,盛暑之中,她仍旧觉得周身寒凉。
不由地抱紧了肩膀。
她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低语告诉她别怕。而这个拥抱,只能来自韩江雪。
韩江雪……他在哪?
月儿想到这,便懊恼起来,她恨自己不是红拂女般的巾帼英雄,不能如影随形地成为韩江雪的臂膀。如今她自己躲回了安乐窝里,却丝毫不知韩江雪处境如何。
月儿越发坐不住了,她强撑着起了身,焦急地又回到了韩家大院的门口。
佣人几度阻拦,都被月儿拒绝了。
夏风燥热温吞,周遭蝉鸣嘈杂,月儿一概是感受不到的。油气路灯孤零零地点缀着已经入夜的无尽黑暗,本就昏黄无力,又时而闪烁不定,好似鬼影。
门口的长巷如同无底的深渊,隐匿在黑暗里,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朝向月儿。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任谁骤然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都会心悸许久。更何况是月儿这般少不经事的女孩子?
可即便脑子里的可怖场景无法挥退,月儿依旧咬着牙站在黑暗中,努力站直腰板,眺望着巷子口的方向,等待归人。
说来可笑,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在世界的两个不同角落,陪他感受着死亡与黑暗的恐惧。竟然能生出一股慷慨悲歌之情来。
月儿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担心与忧虑便一丝一毫地代替心中的恐惧。韩江雪还没有回来,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月儿一颗心掰成了八瓣,快要风魔的时候,巷子外传来了点点光晕。
由远及近,颤若微星,慢慢向月儿的方向驶来。是韩江雪的车。
月儿一晚上的所有担心与忧虑都落了地,心头的酸涩苦楚便有恃无恐地漫溢开来,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韩江雪远远望见光晕中孱弱单薄的身影,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孤独无依地矗立在门口。
那是她的小娇妻。柔弱得如同一滩水的小娇妻,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满眼坚定地站在那里。
她……是在等他?
韩江雪甚至等不及车挺稳,便开了车门。司机骤然刹车,才让韩江雪不至于急切到跳车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