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随意讨厌我不曾了解过的东西。”
“很有原则,也很有勇气。”
“关于什么的勇气?”
“我认识的人,即便西点旧教堂匾额上那几位,也不敢随便说‘了解了什么东西’。”
有人笑起来。因为那位被百年来的学员抹去了名字的叛国者说过类似的话,z正好借来讽刺c。
和z一起的高年级学员协助他记录下在座学员的名字,准备随后上交记过新生名单。
轮到c,他对z说,“你并不喜欢你的血统。”
z说,“how do you know that?”
看表情他并不认可c,出于教养或者礼貌或者别的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
“否则你为什么要来美国上学?”c笑着。
没有敌意,全是敌意。
这里不欢迎德国人,法国人……尤其是英国人。这里甚至看不起亚裔。这里多得是美国人,政客、巨鳄、军官甚至man of letter当中最优秀、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们,他们毕业后也会成为类似的人,或者服役五年,甚至进入中央情报局从此失踪。
所以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什么东西?
z先生皱了皱眉。
连他自己差点都误以为他被这个尖锐的问题考倒了。
但是不,绝不。他生在异乡,这个问题早已被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情绪问过他不少次。
他是个圆滑的人,对于这个问题他一定有更圆滑的答案。
他依旧思考了许久,才慢慢地说,“也许你们是因为足够优秀,或者想变得更优秀才来这里,不过,我可能不是……”
后面的答案有非常多种。
但是他说了一个最为狡黠的回答。
他说,“来这里,只是为了防止我自己在二十一岁之前结婚。”
西点学员毕业之前不能结婚,这是规矩。
这句话实在太过讥诮,也曾一度成为被广为传颂的z先生经典语录之一。
z先生确实有资本这么讲。他很迷人,非常迷人。过分诱人的东西天生应该把自己锁起来,这是一种被迫的自律。
以至于有像c一般的右|派学员曾不止一次尖酸刻薄的挖苦z:“他的灵魂和外貌之间是有阶级感情的。”
搞不好这话就是c讲的,这实在很像他这种人会说的话。
·
那是认识的开始,也矛盾激化的开始。
两人都有相当多的朋友,或者说拥护者;彼此都不是形单影只的弱者,也没有孤军奋战的嗜好。所以时常有一些掺杂了种族情绪的过激言论,但大多数往往都有失偏颇。
比如c先生是个“卫理公会的化身”。
那么z先生就是个“自私而忧郁的英式青年”。
当c先生成了“娘娘腔的现代青年”。
z先生则变成了“雷诺阿的精美波兰赝品”。
c很聪明,同时也很激进。他并不非常擅长取悦他人,他擅长于做后者。他所在的世界里所有感官都是直白的,没有太多委婉的东西在里面,而他的敌人恰恰相反。
这使他常常落于下风。
毕竟他还不到十八岁。而z比他年长两岁,是他的学长,是必须服从的长官。
他始终不适应这种落败者的角色。在又一次滋事失败被z叹息着记过之后,c退出了兄弟会,成为了东岸高校有史以来做派最高贵优雅的无组织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