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抬起头,有些疑惑。
只见林如海掀起了袖口,露出瘦得像一把干柴的胳膊。
这不会是一个健康有生机的人该有的体态。
“你娘去世后,你便是为父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为父想好好看着你长大,但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娘。”
这句话的未尽之意太残忍,黛玉的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出来,晃晃悠悠,又直直坠落下去。
原来,原来这么早开始,父亲就没了活下去的意愿?
她原以为,父亲的死有蹊跷,或许是官场斗争,或许是贾府的人图谋家产,或许是攻略者的手脚。
但唯一没想过的,是父亲自己绝了生机。
她可以兑换寿命,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叫醒一个一心赴死的人。
林如海见小姑娘两眼发直,心中有些懊恼。
今日这些话,他本不愿和女儿说的。
他太思念亡妻,这份思念重如泰山,整日压在他的脊梁之上,一点点掏空他的精神气,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临终日近。
徐姨娘的话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震醒,林如海没办法继续自我欺骗——女儿没了他有很大可能过得很不好。
他或许应该多做一些准备。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准备似乎让女儿发现了什么。
看着眼前对自己满心依赖的小姑娘,林如海一个不慎,便将压在心底的愁绪全说了出来。
此时他后悔万分,自己的话无疑是在告诉女儿,你在这世上仅剩下的一个至亲也要放弃你了。
但小姑娘却没有如他想象的哭闹,她站起身,没有看林如海,木木地行了一个礼。
“今日太晚了,明日黛玉再来给爹爹请安。”
说完便转身离去,脚下一个踉跄,林如海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躲了过去。
林如海心如刀绞:“玉儿……”
黛玉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双眼无神,手伸向了霜晚。
“霜晚,扶我回去罢。”
小姑娘的背影在夜色中狼狈极了,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霜晚说:“我的香囊放在爹爹书房了,你回去帮我取回来,我自己先往回走。”
霜晚不放心,无奈黛玉坚持,也只得听命行事。
黑夜容易让人失去无感,黛玉知道自己在林府,在从书院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但她站在原地,忽然无法辨认方向。
“你在难过吗?”
声音很近,黛玉举目四望,浓重的夜色散开,她看到了那个黑衣少年。
祝子期。
祝子期很像祝正初,不是相貌上的,而是气质上。
他看着年纪也就十二岁上下,斜倚在垂花门边,原来已经到了外院进后宅的门了。
两人见过一面,又是世交,黛玉便和他见礼:“子期哥哥。”
祝子期不像是特意在这里等她,但仿佛很熟稔似的,见她也不靠近,便从身后拿出一个什么物事,主动走了过来。
黛玉还没来得及躲,他的拳头已经递到小姑娘眼前,然后缓缓张开,手心里放着一个小巧的木头小鸟,看着是鹦鹉。
沉浸于伤心的小姑娘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祝子期笑了,黛玉这才发现他左边眼角下有颗痣,随即听到耳边咔嚓咔嚓的响声,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方才那只木头鹦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