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从刑房受完罚出来,血浸染了衣料,使得黑色的衣服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
影三靠在门口等着他,见他这么狼狈的模样,也不免叹气,“你这是何苦。”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已,值得你这么护着?”而且那女人还是他的任务目标。
昨晚不管是因为什么,九七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掠走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反正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九七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往手上戴护腕,淡淡道:“若是我昨天不出现,想必她已经死在你手下了。”
顾长青是不会容许事情出一丁点差错的,一旦有什么在他的计划里开始偏差便要扼杀。
“主子在书房等你。”影三避而不谈这件事,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了,走到一半,住了脚步,往后扔了瓶什么东西给他。
九七下意识接住,还不待他细看,便听得影三不耐烦地道,“这是御用的伤药,这段时间想必主子也不会给你任务了,好好养养伤吧。”
到底是一起在顾长青手下那么些年了,他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九七去死。
影三继续沿着游廊往前走,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慢慢悠悠地想,谁的心还不是肉长的呢?哪怕是他,手起刀落时也会颤抖,他本也不想当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可是命里合该如此,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是从小就被培养起来的暗卫,当初若不是被带走训练,怕是早就已经死在饥荒里了,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
挣扎不出这刀尖舔血的命运,便只能沉沦。
影三知道,九七是想挣脱出去的,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顾长青谁都能放走,就是不可能放九七。
一把刀,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折断。
绝不能让那把刀有机会将刀刃对准自己,即使是只有一丝可能也不容许。
这个道理谁都能懂,所以九七绝口不提放自己走的话,他若是走了,便只有个死字。
或许几年,十几年之后,待他年纪长一些,武功也不再那么好了,淮南王兴许会放他走。
但是绝不是现在。
再说了,他已经在血里滚了不知多少圈,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身上已经脏得不能看了,便是走了,又能如何呢?
过惯了在黑暗里的日子,再次站在阳光下只会茫然。
哪怕他爱上了那个姑娘,护着她不受其他侵扰,不还是得回来,继续隐在暗处,看着她嫁人生子。
烟火人间,不是他们这种人能够奢望的,哪怕得到片刻的安宁与欢愉,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是河灯盛起的绚烂一时,迟早要沉没于水中。
“主子。”
九七半跪于下首,低着头,低哑着嗓子叫了一声,而后就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上首伏案写字的顾长青才冷冷淡淡地抬起眼来,看着他,开了口,“领完罚回来了?”
“是。”九七低低应下,垂着眼眸,温顺又驯服。
可顾长青知道,这都是假象,底下跪着的暗卫骨头硬得很,即使已经在他手下那么多年,仍旧没彻底磨掉他的野性去。
训鹰的人都要时刻提防着被鹰反过来啄瞎双眼,更何况下面跪着的这人是匹高傲的狼,性子又冷又难把握。
他得时刻小心着,否则一时不察便会被反噬。
“这还是你第一次安安分分地叫我一声主子。”顾长青语气不明,似是嘲弄又像是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