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丫头,好生狂妄,竟大言不惭至此。在下乃正六品朝议郎,若你不能自圆其说,我便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老者声音本来就大,中气十足,如此纠缠了一两个来回,早把园中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余吟月看见园内有不少投射过来的目光,恨不得赶紧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
“苏姐姐,”她紧咬着下唇,目光闪烁道,“算了,莫在与他纠缠,咱们换个地方吧。”
而后半屈着身子,对老子恭敬说道,“大人见谅,我姐姐本就是这样毛燥的性子,想起什么便说什么的。不曾想惹大人不悦,小女子在这替姐姐给您赔不是。还望大人大量,莫与我们一般见识。”
老者名曰宁远山,年少成名,因其才华横溢,也曾官至四品。
却因为这顽劣脾气,不懂阿谀奉承,审时夺度,且脾气耿直执拗,便一直得不到上司重用。
在京都这种地方为官,不进则退。
于是年过半百的宁远山,在去年便被贬做了正六品的文职散官,朝议郎。
宁远山是个心高气傲的,一时哪里能接受这个事实。
其后只要得了机会,他便在文人雅客面前卖弄其学识。
起初见他学识渊博,也还有人愿意附和他几句,可是越往后,便越少有人愿意听他的高谈阔论。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想得人崇敬。
这也是为什么黄娅雯的及芨宴的内院里,能碰上他的原因。
仕途的种种不如意,也让他性格越发的怪癖。
他听了余吟月的话,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黑着脸气沉丹田,手扶长须,得理不饶人道,“此事是因她而起,要说道歉,老夫也受的起她一拜的。”
呵,这老头还当真是不客气。
要一个官家女子给他磕头认错,亏他能想的出。
苏枝曦单手撑头,捏着一根银签,指着老者身后的空处,问道,“大人以为今日的阳光如何?”
宁远山不知她何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好回她,“白虹贯日,万里无云。”
苏枝曦点了点头,又指着不远处的松柏问道,“那大人以为那颗松柏如何?”
宁远山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也如实回答,“枝繁叶茂,四季常青。”
苏枝曦歪着头笑道,“这就对了。”
众人皆因她的话一时云雾不清。
苏枝曦巧笑道,“大人你看,太阳就是太阳,松柏就是松柏。它们不会因为在御史大夫的园子里才是太阳和松柏。”
她端起一杯葡萄酒,举至鼻下轻嗅,笑道,“所以,这葡萄酒就是葡萄酒,它也不会因为倒在这白瓷杯中,变成其它的酒。”
“大人说这酒在这白瓷杯中,便是暴殄天物。可我却觉得,美酒只有遇不上懂的喝酒的人,才是真的可惜。”
“就像这阳光一样,你不享受,便是在黄金宝石的园子里呆着,也不算它物尽其用。”
苏枝曦笑着喝光杯中的酒,歪着头俏皮的反问,“大人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