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朝北而行,日夜兼程,越往北气温越冷。秋季里雨水多,有时候天气不好,便找一处客店住一日。
自那以后,容萤仍和陆阳睡在一起。入了夜,两人常常同时做恶梦,她梦到的是那晚驿站中的屠杀,而陆阳梦见的,则是长明阁内满目的殷红。梦靥之后又一起惊醒,大眼瞪小眼,各自望着对方发怔,最终一同笑出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不问不说,也算是一种默契。
如此过了数日,离襄阳越来越近,傍晚时候马车驶入附近的城镇。车上所带的水与食物已吃得差不多了,需得找个地方补给。
在客栈里放好行囊,容萤又问小二要来纸笔,趴在桌上写信。由于事出突然,也不知此前父亲可有和舅舅打过招呼,这么贸贸然前去若碰上他们不在家那就难办了,所以她打算先寄封书信过去。
她在一旁写信,陆阳则抱剑倚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容萤挠了挠头,“陆阳,有个字我不会写。”
“什么字?”他这才放下剑,走到桌边,待看过信后,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书写。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爆竹声,一群孩童嘻嘻笑笑,喧闹不断。
容萤不经意地问“外面好热闹呀。”
“嗯,是啊。”陆阳松开她的手,慢悠悠地补充,“有庙会。”
“庙会?”她眼睛陡然一亮。
陆阳转头来看她,淡笑着问,“想去么?”
“想……”尾音还没落下,怕给他惹麻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算了。
“不能做这样没意义的事。”她回答得颇有志气。
陆阳颔首笑了笑,“的确,不过……”
“我正好打算出门买点东西,一个人拿,可能有点……”他轻轻咳了两声。
容萤抿着唇思忖,“赶路是要紧的事,那、那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拿一点好了。”
陆阳忍着笑,“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这段时间容萤很少出门,难得有个机会,她自是欢喜不已,当即收将书信收好,跑到铜镜前去挽发。
出于安全考虑,陆阳还是让她换了套男装,好在她这个年纪本就雌雄难辨,扮作男孩儿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临行前,容萤把柜子上的两个牌位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端正地摆好。
“爹,娘。”她双手合十,轻声道,“我出去了。”
“很快就回来。”
低头拜了一拜,转身时,陆阳已在廊上等她。容萤小跑着上前,将他的手牵住,随后缓缓掩上门扉。
今天是初六,庙会又逢上赶集,满城都是灯。木棚上悬着大小灯笼,展目望去,鲜艳飘洒。小街曲巷的空地上还搭了一个台子,戏子献技,鼓吹弹唱,曲目繁杂,四处有掌声与叫好声。
容萤由陆阳抱着高于人群一大截,虽挤不到最佳的位置,倒也看了个够本。
戏班的班主说是请来的武林高手,其实就是杂耍而已。如翻桌翻梯、跳索跳圏、窜火窜剑之类,她并不是没瞧过,但图个热闹,人在闹市,连心境也会跟着变化。
途经几个彩棚,听到伶妓咿咿呀呀地哼曲子,她也上前在琵琶上拨两下,惹得两旁地乐伶不住拍手称赞。
陆阳对看戏赏灯没太大兴趣,只是容萤从出了杜玉那件事后,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便想着或许带她来外面走一走,心情会好转一些。
眼下这样就很好,到底是个女孩儿,实在不必活得那么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