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萤挠挠头,又去取了一块,“你后背擦不到,我帮你吧。”
如他所说,伤虽然多,但都没有特别严重的,可尽管如此,那些血淋淋的口子也够瘆人了。难得的是,容萤并未露出半分惧意。
她全程都很沉默,默默垂着眼睑,认真的帮陆阳擦洗后背,他身上很温热,古铜色的背脊过水以后显出健壮的痕迹,抬眼时不经意看到心口附近那个圆形的,浅淡的印痕。
她自然记得那道伤,是上次留下来的。
涂好了药,陆阳换了套深衣,周身的血气消散了,有淡淡的药膏清香,容萤把他扶到床边。
“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人我都打发走了,他们不会发现你的。”
许是实在太累了,陆阳难得没再推辞,头一靠着枕头,不多久呼吸便均匀起来。
容萤轻手轻脚地收拾完这摊残局,正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他,动作忽然一滞,走过来,缓缓蹲下。
陆阳的脸生得刚毅,眉峰鬓角如刀削似的,难怪岳泽会说他面凶。但每每他睡着,这份冷硬便缓和了许多,烛火里照着,五官有说不出的柔和。
容萤悄悄伸出指头,不敢靠太近,只远远地描着他的轮廓,那温热的鼻息轻喷在指尖,心中异常温暖。
她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仰头打了个呵欠,将灯熄了,爬到他背后去睡下。
一夜好梦。
晚上忙活了一宿,容萤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天居然还没亮,她揉揉眼睛,一转头看到陆阳已经醒了,靠在床边坐着,不知想什么。
因为身上有药膏,里衣并未扎紧,胸怀敞开着,肌肉袒露了半片。
容萤睡眼惺忪地扯扯他衣摆。
“你干嘛呀,睡不着?”
他忽然冒出一句“端王爷昨天出征了。”
“我知道,这样最好,官府的人未必查得到你。”
陆阳摇摇头,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西北的战事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平息的,从前就折腾了许久,端王这次的离开也算是一件幸事。以他现在的能力实在不足以与他抗衡。
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我打算去从军。”
宁王是镇守西南的,他如今一死,南边的蛮族大约也在蠢蠢欲动,凭自己的实力再打几场胜仗,挣到官阶应该不难。
容萤没有依靠,他只能努力,成为她的依靠。
四周沉默了一阵,容萤缩在被窝里思索,看到他那一身的伤,似乎也能够明白他的想法。
“陆阳,你想当大将军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伯方告诉我的。”
他静默许久,低低道“想。”
并不是为了野心,也不是为了志向,只是觉得有了那个头衔,办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周叔叔在城北大营,正好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重用你。”
陆阳闻言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次容萤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舍,待他伤好了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
春天万物复苏,草木生长,那棵桃树也终于发了芽,嫩绿鲜明。
在一片春光里,容萤目送陆阳上马,驶出城门。
他临走前虽许诺得空会来看她,可这军营中的事又哪里说得准,整个季节,容萤都在树下看蚂蚁搬家中度过。
陆阳在的时候常常盯着这棵桃树看,她却瞧不出这棵树有什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