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卓氏大约就是打算通过喜烛,来推断李恪昭昨夜待在喜房内的真正时长。
想明白对方意图后,岁行云谨慎遵照早前“紧急串供”的方案,给出个含糊说辞。
“这说不好。一整夜醒醒睡睡,折腾来折腾去,我也没太留心喜烛。只记得近丑时睡沉前,似乎听到烛芯落到灯油中熄灭的声音。”
卓氏捂住嘴闷笑:“看来缙公子勇武非凡,竟折腾到快天亮。夫人受累了。”
这就算证明李恪昭整夜都在喜房,不曾趁夜外出过了吧?好,使命达成。
岁行云暗暗松了半口气,这才抬起头来。
就在此时,卓氏却望向帐内已新换过的被褥,眸心微湛。
“王后听闻贵府后院少留人手,夫人您又只带了一名婢女随嫁,特令我等今日提早来,便是为帮手打点此类琐事。夫人如此,可衬得我等拖沓来迟,大大失职了。”
她顿了顿,笑里藏刀:“莫非夫人出嫁前,族中女尊长们竟不曾提点过,今晨更换喜夜被褥之事,不该您亲自动手?”
那是李恪昭让换的,有本事你出去捶他,别冲我放冷箭。
岁行云扯扯唇角做羞赧状:“承蒙王后关爱。族中婶娘提过的。只是我瞧着污糟,怕钦使们看见要笑话。”
“夫人倒是个羞怯性子,”卓氏噙笑点头,状似随口,“春寒清晨,夫人怎的才起身就开窗?也不怕被风扑贵体。诶?既开着窗,怎又点香呢?”
墙角处两个琉璃罩金盏中都新点了馥郁的“甜梨香”,这卓氏分明在方才一进来就闻到的。
大清早才起身就点突兀浓香,却又窗户大开,是个人都会觉得古怪。
可卓氏却不动声色将这最大疑点留到最后,在岁行云以为事情已了、心神松懈时,突然来个回马一枪。
一个常居深宫的妇人都能如此老辣,姓卓的人果然不能轻忽。
卓氏如此做法,多半是对她先前所说的什么事仍有疑虑。岁行云定定神,再度垂首,嗫嚅道:“有气味,羞人。”
“原来如此。”卓氏果然忍俊不禁地笑开,疑虑尽散。
目送卓氏离去后,岁行云站在喜房正中,骄傲地扬起下颌,得意叉腰。
说真的,李恪昭该大礼谢她。幸亏方才她灵光一闪点了这香,否则就穿帮了。
卓氏自喜房出来,见李恪昭负手等在廊下,赶忙上前行礼。
“恭喜缙公子,贺喜缙公子。夫人冰清玉洁,柔怯贞静,与您佳偶天成。”
李恪昭回身颔首:“嗯,辛苦钦使。”语毕,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大红锦袋。
等到另八位完成差使的随行宫女聚拢,卓氏领着她们向李恪昭再拜道喜,又谢过赏赐,这才回王宫复命去。
前院小僮将这行人送出府门的同时,飞星急匆匆跟上李恪昭的脚步进了喜房。
“她方才问了你什……”李恪昭倏地皱眉,“谁换的‘甜梨香’?!”
他平淡的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让岁行云疑惑地瞥向他:“我。”
李恪昭面色隐隐沉凝,似觉此事不妥。
他身后的飞星更是络腮胡根根炸毛,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急恼低吼:“糟糕了,昨夜喜房内点的可是蔡王君与王后钦赐的‘玉棠欢’!这好端端的,夫人做什么想起换‘甜梨香’来?!”
那玉棠欢雅致清淡,此刻全被甜梨香的浓郁气味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