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与父族男儿血脉同源,为人之初也曾被冠以相同姓氏,可一旦成亲,过往十余年的种种便就此模糊,成了无根漂萍。
何其残忍,何其伤人。
已经许久无人唤过她“卫令悦”了。她是真欢喜。她想要这么个朋友。
卫令悦回眸看看圆桌旁相谈甚欢的那四位,压低声音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将回廊之事说与人知?”
齐文周擅闯女眷席,言行无状,唐突滋扰质子夫人,若禀于王前,他绝讨不了好,主责左近殿院事务的卓氏也难辞其咎。
岁行云懂她所指,但当下不便解释过多。“三言两语说不清。事发突然,处处古怪,怕背后有我没想到的圈套,少说少错。”
她轻捏着自己的下颌,总觉先前似乎忘了什么事。
“要瞒着……你夫君?”
岁行云讪讪轻笑:“不瞒,回去就同他说。我是担心有人想借我生事,逼得他在王前出什么错漏。”
“也是。质子不易,时时如履薄冰,”卫令悦感慨苦叹,又看向她的侧脸,“你方才说什么‘气到悬梁自尽’,不是真的吧?”
“说来吓唬人的,其实……”话说半截,岁行云懊恼一拍脑门,“糟,那小宫女!”
回廊旁侧的树影下,站着齐文周,卓氏的次子、左近三殿小统领田鹰,还有卓氏。
齐文周以绢捂鼻,俯视着伏跪在地的小宫女:“说说,方才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小宫女以额触地,颤声低泣:“奴婢什么也不知。”
卓氏双手拢于袖中,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还算懂事。往后只管多做少说,听话些,那你福气就在后头。反之,你可别忘了家中还有年迈双亲与幼弟。明白吗?”
“明白!奴婢明白!”
“起来吧,到廊柱那头候着去。”卓氏抬了抬下颌。
“多谢卓姑姑!”小宫女忍着哭腔,叩地再拜,“多谢齐大人!多谢田将军!”
待她依令去了廊柱前垂首站好,卓氏才收回目光,重重一叹。
“若非齐大人方才信誓旦旦,说缙夫人定会念着与您的三分旧情,今日断不会如此仓促行事!”
齐文周面上挂不住,却也只能忍气赔笑。
“方才见她落单,想着机不可失,这才急求姑姑安排。确是我考虑不周,更没料到会半道杀出个苴夫人。”
“好在宫中还有老身与犬子来善后。她俩若要闹开,老身自有说法可保齐大人全身而退。只是,若再不能探得那匠人去向,恐上将军要生怒了。”
卓氏愁眉苦脸地抱怨一通,却也拿不出好主意,只能巴巴看向自家儿子。
田鹰单臂环胸,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天:“齐大人您说,那匠人会不会是落在苴公子手中了?”
齐文周缓缓摇头:“素循身边无能人,苴国朝中也无谁会冒着得罪我蔡国的风险来策应于他。如此,他便是拿着人也绝送不出仪梁。况且他怯懦怕事,就算那匠人逃到他跟前求救,他也没胆子沾手。”
田鹰咂咂嘴:“若那人确实不在李恪昭手中,怕就得惊动上将军出面设法,命人搜城了。”
“搜城乃最下策。动静太大,各国暗伏在仪梁的眼线不知也知了,到时再想抓住那匠人就更难。”
齐文周以绢帕轻揉鼻梁,左右看看卓氏母子,又道:“事到如今,我仍觉那人该是在李恪昭手里。盘点满城人物,就他最看不透底。且容我再试一次,还从岁十三着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