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先是为自己的龌龊想法而羞愧,随即便是感慨,二位嬷嬷这样的大龄宫女,一辈子青春都耗在宫中,没有势力,没有一技之长……被遣散出宫,说是皇恩浩荡,放她们自由,可对她们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
“小琴,不如你去求贵妃娘娘,让她留你下来,我已经求过司衣,她答应留我在她身边做些杂事。”
许久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叹息和低语:“我不是娘娘殿里的人,哪有胆子去求情……实在不行,我就在京里找个替人浣洗的活,也不是过不下去……”
话中的凄苦,让江渔的心揪起,在这个时代,孤身女子要存活下去太不易,所谓浣衣女,辛苦不说,工钱只能勉强支撑生计,待年老体力跟不上了,更挣不了几个钱,还会落下一身伤病。
好歹自己和钱嬷嬷是“室友”关系,难道只能看着她走投无路?
她压低了嗓音,心情沉重地叹气。
“唉——”
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耳后,江渔被吓得差点蹦起来,她身子巨震,立马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玄衣的少年蹙着眉,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只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当朝皇帝杨澈。
未戴冠帽,发髻束起,玄服上有日月星辰的纹饰,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再加上与杨纪堂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润双眼,俊眉挺鼻,除了皇上还能是谁。
翘班听墙角被当场抓包,抓包的人还是皇宫的最大老板,江渔眼前一黑,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惩罚和酷刑,同时也开始担心两位翘班嬷嬷的命运。
杨澈没有说话,两位嬷嬷也不知皇上就在附近,低语倾诉几句就走了,只剩江渔与杨澈面面相觑。
这少年皇帝,好像没有要算账的意思,兴许会放过自己?江渔仿佛看到了生机。
“朕……下的这道旨意,真有这么差?”杨澈的修眉紧紧下压,很是苦恼的样子。
“啊?”
“朕问你话呢,入宫满廿年的宫女,一应遣散回乡,朕下的这道旨意很差吗?”
这回江渔确认了,他不是在自言自语。
“额,禀皇上,我说了不算,方才二位嬷嬷说的,您也都听到了。”
“唉——”年轻的帝王颇有受挫之感:“朕体谅她们年华已逝,思乡情怯,放她们出宫,却没想过有的人无家可归,要沦落到当浣衣女。可旨意已下,这如何是好?”
这回就有点自言自语的意味了,江渔很崩溃,皇帝陛下就不能放自己走了再自言自语吗,难道一起听过墙根还要互相交流听后感?
这场景太尴尬了,江渔只想赶紧溜走,连忙低声出着主意:“皇上再下一道旨,让无家可归者自行选择留下还是出宫。就能恩上加恩,皆大欢喜。”
杨澈眼睛一亮:“好主意,脑子挺活络,你是谁送进宫的厨娘?”
“……禀陛下,民女江渔。”被你姐姐送进宫的。
“哦,朕知道你!”果然,杨澈眼睛一弯,笑起来很是孩子气:“你是阿姐的人,还管朕要钱来着。”
江渔心中吐血,都多少天前的事了,一句“只要加钱什么都可以”值得被记住这么久吗?钱也不是他掏的,是那些想拍马屁的臣子送的。
“呵呵呵——”江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唔,朕这回借调了这么多厨子,你是唯一一个收了钱的,可不要让朕失望。”
“民女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