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在我七岁那年去世了。”李跃进低下头。
“那么早啊!”张洁睁大眼睛,一副惊奇的样子。
“是的。”李跃进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城市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天在不知不觉中已黑了下来,马路上淡淡的街灯也亮了起来:“我们家那时候很穷,我妈病得很重,家里没有钱去城市里看病,村里又缺医少药,所以就……”
张洁觉得触动了李跃进的伤心处,叹了一口气,也低下头来不再说话,生怕再勾起李跃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李跃进只是不以为然地低着头慢慢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好像有意把话题转到张洁身上:“你呢,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其实李跃进知道张洁家的一些情况,但他又不愿意直截了当地向张洁表白自己已经知道了张洁什么,另外,在那个年代干部子女的身份和家庭多数都是保密的,更何况李跃进只是听辅导员介绍学生的简单情况,每一个学生的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
“我?”她轻松地笑笑:“很简单,爸、妈和我。”说完又轻快地笑了。
在她的笑声中,李跃进仿佛看到了这是一个多么阳光多么幸福的家庭和张洁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他被她的笑声感染了:“听说你妈妈是美国人,是真的吗?”
张洁惊诧地说:“你听谁说的,咋传得这么快呀?”
李跃进说:“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了,从你一入学就成了班里的重点研究对象。”
“为什么呀?”张洁好像全然不知的样子。
“问你呀!你身上都带着呢,你看你尖尖的鼻子,棕黄色的头发,薄薄的嘴唇,白白的皮肤,一看就像个小洋人儿似地。”李跃进用食指轻轻点着张洁的鼻尖说。
说的张洁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这说来话长了,”她说:“我的爸爸是一个中国人,我的妈妈确实是一个真正的美国人。”接着,她给李跃进讲了父母在抗日战争期间,那段慷慨悲壮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1942年夏天,正是中华民族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时期,日军在华北地区展开了大扫荡,实行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烧光。张洁的父亲当时是八路军的侦察排长,在战斗中不幸受伤。当时的平州市怀德医院是美国教会医院,平州市地下党组织在这里设立了地下交通站,专门治疗转送八路军的伤病员。在一次战斗中,张洁的父亲张铁夫被炮弹炸出了肠子,在这所医院外科做的手术,手术后的第二天,日军到医院来进行大搜查。当时,正是夏天,这个地区正流行着鼠疫传染病,他们把全院的工作人员集中到院子中间,在病房楼的前面架起了机关枪,让医生护士们说出谁是八路军的伤病员,可医生护士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就让医护人员在院子里罚站,一直站到深夜还是没人说。小队长松本四郎让一个年轻的外科护士长带路,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搜查,最后搜完了病房,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又和翻译官嘀咕了些什么,翻译官问护士长太平间在哪里,那个年轻的护士长用英语流利地回答说:“在地下室。”
翻译官听不懂英语,因为他只懂日语,但松本却听懂了,他疑惑地问道:“你的,什么人?”
护士长从容地答道:“美国基督教会驻平洲传教士汤姆森伯格的女儿,教会慈善医院外科护士长汤姆森丹妮。”
松本的口气软了下来:“你是美国人?”
丹妮理直气壮地说:“没错。”
松本还不肯善罢甘休:“你的,带路,去太平间。”
到了地下室,丹妮镇定自若地打开了太平间的大门,顿时一股呛人的臭气从屋里忽地一阵冲了出来,熏得松本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