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把每月的工资除去吃饭的钱,都给弟弟交了学费。直到两个弟弟大学毕业了,回通天镇教书了,才不用她管了。后来,两个弟弟结了婚,在通天镇买了房子,想把老妈接到通天镇去住,老妈舍不得那几间石头房子,她对他们姐几个说,等你们放了假回来看看我和你爸爸就行了,你爸爸为培养你们不容易,他埋在对面的山坡上,孤单单的,陪着你的爷爷奶奶,我哪都不去,我要守着他。
许志财就埋在她家对面的山坡上,高高的一片梯田里,那是她们家的责任田。每当阳光明媚的时候,许丽明的妈妈就站在她们家的石头垒起的院墙门前,就能远远地看到山坡上许志财那白色大理石的石碑,就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默默地蹲在山崖上,向远处深情地眺望,眺望他靠放羊赚钱走出这贫瘠的山沟里的三个山里娃子,一个是在平州市人民医院的病区里,为病人跑前跑后地劳作,两个坐在名牌大学的课堂里静静地听教授讲课。岁月风霜雪雨,侵蚀了石碑,阳光灿灿地照在上面,像是老人绽开了满脸皱纹的笑容。
她的母亲也老了,一头布满沧桑的灰发。每逢星期天,她的两个弟弟和弟媳都带着孩子回家,围在她的母亲身旁玩耍,顺便把蔬菜水果和鸡鸭鱼肉以及白面大米带回去,让她的母亲尽享晚年的快乐。她的母亲吃不了多少,等他们走了,她就把那些好吃的东西分给邻居的孩子们吃。她每年还是自己养一口猪,她们家门前的一小片梯田如今不用种庄稼了,儿子们送来的米面都吃不了,她就在那片责任田里种了菜地,每年种的大白菜喂猪,足够猪吃上一个冬天的。到了春节的时候,她就让村上的年轻人帮她把猪宰了,等着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孙子外孙们回来过年。不过,大年三十那天,她把最好的猪肉炖熟了,蒸上热腾腾的大馒头,让孩子们拎上篮子,给在对面山坡上的公公婆婆和老伴去上坟。那时,他就站在石墙门口,斜靠在墙角上,沐着冬天暖洋洋的太阳,把两只手揣在棉袄的袖子里,深情地看着几个孩子,沿着山路,走上山坡,在那山崖的平地上,在老伴的墓碑前,摆上她亲手炖的猪肉和那热腾腾的大馒头,然后,看着儿子打开一瓶好酒,一人一碗给老伴洒在地上,女儿蹲在地上静静地给老伴烧着纸钱,一边看着,她含着辛酸的泪珠笑了……
许丽明常常因金忠国酗酒而担惊受怕,他已经酒精中毒,他甚至每天早上起来,不在家吃早饭,下楼去在大门口的小吃店里买上一个二两的小二锅头,就着一个驴肉火烧,吃完了就去上班。晚上常常喝到深夜,醉得东倒西歪地回家。回到家的时候,他的父母岁数大了,管不了他了,他就开始瞪着红红的眼睛,像审犯人似地,质问许丽明外边是不是有人,是不是在外边靠人,他的父母身体又不好,只可听之任之。许丽明不理他,有时候他就抓住许丽明的头发,往床头上碰,这时许丽明就躲到公婆屋里哭泣,不敢出来,等到他酒疯过去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许丽明才敢回到屋里躺下,以泪洗面。
有一次,许丽明忍无可忍,扇了他两个嘴巴,她的婆婆、当年的班主任不干了,还数落她:“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的儿子,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你能当上护士长吗,你能进人民医院吗,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许丽明哭喊着:“我错就错在太听你们的话了,我宁愿再回到山沟里去,也不想再受你们的窝囊气。”一气之下,他她就带着孩子到医院的值班室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婆婆就找医院的领导找她谈话,要她回家去。
她常常做恶梦,梦见自己放了学以后,下着大雪,也跌进了山谷,在哭喊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