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近春说没有,“奴才一直在宫门外候着,不知道大人用不用轿子,一步也没敢离开,从卯时等到这会子。”
她徐徐长出一口气,自己也是傻,控戎司里不可能没有他的耳目,他想知道的事,没有一样能瞒得住他。
轿子打着飘,终于到了衙门口。叶近春给她掀起棉帘,递过胳膊来让她借力。她随意搭着下轿上台阶,迈进大门就看见戟架旁的空地上跪着一个顶砖的人,跪了有时候了,头发眉毛都糊满了雪,乍然一扫眼,活像外头的石狮子。
她哟了声,“这是谁?”走近了看,讶然道,“南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南玉书因太子那句顶砖,就真的跑到衙门里顶砖来了。正衙檐下站了好几位千户,个个面有戚色,因为是太子爷的口谕,也没人敢上去劝他。从暖阁议完事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冰天雪地里的两个时辰可不是好玩的,要不是练家子,早就冻趴下了。
星河却觉得好笑,她眯眼瞧檐下那帮千户,平时个个都是左膀右臂,跟着南玉书抄家拿人,得了不少好处。可紧要关头,上司在风雪里顶砖,他们远远儿站着看戏法似的,至多皱着眉头表示一下同情,连个上去给他打伞的都没有。
她接了叶近春递过来的油绸伞,在上方替他遮挡住,温言说:“南大人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大的雪,回头再受寒。”
南玉书受了她的坑害,嘴里说不出的苦,只咬紧牙关不回她的话。
星河无奈,转过头问徐行之:“是太子爷的示下?”
徐千户摇头,“属下不知道,南大人回来就自罚,咱们劝了几句,也不顶什么用。”
唉,主子的令儿,谁敢不从呢。即便南玉书这样的汉子也得照着办,回过头来一想,就觉得自己先前的侍膳不算什么了。和人比慘,世上总有比你更惨的。
她好声好气劝慰:“南大人快别这样吧,先头太子爷和我说起昨天的事儿,我听着口气并不十分激烈。他只说南大人办事欠妥,房有邻府上那事急进了些,并没有怎么怨怪南大人。就算一时恼了责备两句,大人也犯不上和自己过不去。这又是风又是雪的,您在这儿自罚,太子爷那头恐怕还不知情呢。兴许他老人家不过顺嘴一说,您倒当真了。快起来吧,您受罪事小,叫主子背个严苛的名儿就不好了。”
一壁说,一壁给他手底下的千户使眼色,“还站着干什么,快把南大人搀起来。”
跪了那么久,膝盖头子怕是不听使唤了。星河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巴巴儿看他打不直腿的样子,自己转身朝衙门里去了。南玉书那头的千户倾巢而出,到这会子才想起他们上峰来,她这头的人给她拽过了炭盆儿,热热的一碗茶已经送到手上了。
她正襟坐在圈椅里,八位千户两旁肃立。因大家合伙干了一票,目光往来间极有默契,脸上神情不变,但一眨眼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玉书像个残疾似的被搀进了堂室,堂堂的武将倒驴不倒架子,到星河面前时推开众人,一瘸一拐还要勉强挺直腰杆,在星河看来每一步都透着累。好在距离不远,几乎熬出一脑门子冷汗来,最后终于坐在了自己的座儿上。
他的人给他上茶,他扬手微微格开,先向她抱起了拳,“南某技不如人,让宿大人见笑。先前从暖阁出来,太子爷让我谢谢宿大人,南某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便以茶代酒,敬宿大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