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床边,紧扣住李陵姮的手指,柔声哄道:“阿姮,你想说什么?等我把医师找来再说好不好?”
李陵姮缓缓摇了摇头,她看着魏昭,神情带着几分哀伤,“你不信我。”
魏昭这一刻,恨不得能够回到过去,痛斥曾经的自己。他开口想说自己信她,一直都信她。但对上那双清澈,又浮着哀伤的眼眸,那些虚假的话哽在咽喉处,怎么都说不出来。
比起坦白,魏昭更喜欢将所有事藏在心里,用手段心计曲线救国。他不喜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在人前,哪怕这个人是李陵姮。
正如那天在皇信堂里,他明明是不喜欢李陵姮只看棋谱忽略自己,却偏偏找一个关心她的理由阻止她看书一样。
魏昭一向如此。
但此刻,他闭了闭眼,朝着李陵姮艰难地坦白道:“阿姮,我之前,确实不敢信你。是我的错。”
这和之前哄李陵姮不一样,魏昭是当真在认错。
“是我太胆怯,懦弱。”还有自卑。
那段装疯卖傻,充满他人蔑视的压抑时光,带给魏昭的不仅有心性上的扭曲,还有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自卑。这种自卑在面对李陵姮时,如同蛇一般窜出来,用尖牙啮噬魏昭的心,注入毒液。
魏昭的目光投向虚空,“诗书传家,百年世族,赵郡李氏。若非阿父成了大丞相,出身边陲六镇的我甚至连认识你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成亲时,你是美名远扬,才貌双全的李氏女郎,我是名声狼藉,其貌不扬的太原郡公。你曾因为我对你的关心体贴、温柔宽和而对我心生好感,但事实上,这些都只是我装出来骗你的。
“我——”
魏昭还想再说,掌中却有了动静。李陵姮主动握住魏昭的手掌,制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在李陵姮心目中,魏昭一向是个骄傲的人。她无法想象,魏昭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些话说出来,把内心的狼狈不堪原原本本展露出来。
“不要说了。”
魏昭将目光转向李陵姮,脸上带着诚恳与后悔,“阿姮,原谅我好不好?”
李陵姮嘴角轻轻翘起,她眼中的哀伤也逐渐退去,云销雨霁。她艰难地想要坐起来,魏昭连忙轻轻搂住她。
那冰凉但温柔的吻落在魏昭脸上,如同悄然绽放的水莲花。
“二郎,信我。生同衾死同穴,此生与共。”
魏昭抱着李陵姮,在她耳旁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生同衾死同穴,此生与共。”
李陵姮靠在魏昭肩上,脸上浮现起释然的微笑。
另一边,在李陵姮看不到的背后,魏昭眼中也闪过释然。他就知道,阿姮最是心软。
有些天性是深入骨髓,无法更改。比如魏昭天性中的算计。
经过太医令们的治疗后,李陵姮沉沉睡去。也是在这个时候,魏昭才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杀了太多太医令,导致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
替李陵姮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后,魏昭起身走出内殿。
偏殿里,老和尚和小沙弥正在静静等着。
魏昭从外面进来,朝着老和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此次多谢上师,不知上师有何事要孤去办。”
经过这一会儿的调息,刚刚面如枯槁的老和尚又恢复了几分精神气。
他避开魏昭所行的礼,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贫道生平只有一个心愿,宣扬佛法。若是可以,还请陛下广传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