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极为宽敞,中间摆着紫檀木案,李陵姮就坐在紫檀木案后面。
见到穆元颖,李陵姮脸上微笑起来,“穆娘子请落座。”
穆娘子。穆元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不曾听见了。她在李陵姮对面坐下来,旁边有婢女在两人面前摆上热茶。
朦胧的水气从茶杯中袅袅升起,将李陵姮含笑的脸庞柔和得更加动人。
穆元颖算了算生年,她和李陵姮年龄相仿,但李陵姮看上去却比她小了足足三四岁。她皮肤莹润,容光焕发,眼神透亮,如同一朵未曾受过风雨摧残,被人细心呵护,开得正好的芙蓉。
反观她。穆元颖想起清晨在镜子中见到的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艰涩。
她当初为自己抢走裴景思而洋洋得意,然而裴景思现在十天半个月,几乎都宿在小妾院子里,其余时候,也大多在外留宿。
而当初被她带人嘲笑讥讽嫁得不好的李陵姮,现在已经成为皇后。堂堂天子,后宫形同虚设,三千宠爱都在她一身。
时也命也。
穆元颖收起心里的伤感,朝李陵姮问道:“皇后殿下寻我何事?”
李陵姮没有回答穆元颖的问题,而是将茶杯往穆元颖面前推了推,开口反问:“穆娘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穆元颖年少时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晋阳贵女中数一数二。偏偏嫁给裴景思后,日子越过越差。她本就和李陵姮有嫌隙,听到她的问题,顿时觉得她是故意在讥讽自己。
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殿下来寻我,若是只想知道这些,恕我不能奉陪。”
面对穆元颖陡然转变的态度,李陵姮浑然不在意,她拨弄了一下手边的棋盒,垂着眼,勾着嘴角道:“穆娘子以为你不说,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吗?”
李陵姮这话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穆元颖猛地起身,甩下一句告退,便想要下车。
“站住!”
穆元颖放在车门上的手顿了顿,她回头,目光尖锐,“皇后殿下还有什么要说吗?!”
李陵姮抬眸,眼中并未任何嘲笑讥讽,反倒全是平和,“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挑衅报复,只是想问问穆娘子,你想要和离吗?”
“和离?!”穆元颖突然间拔高嗓音,“我为什么要和离?!我嫁的是范阳裴家的嫡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李陵姮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在她这种洞察一切的笑容下,穆元颖渐渐收了嗓音。
“我还记得穆娘子当初一身大红胡服,行事爽朗大胆,是晋阳鲜卑贵女中的佼佼者。现在——”李陵姮没有说完,只是打量了一下穆元颖。
穆元颖穿了一身青色长裙,身上见不到半点鲜卑贵女的风采。在李陵姮的打量下,穆元颖自己微微瑟缩了一下。
“穆娘子还年轻,何必陷在这个泥潭中,硬生生浪费掉自己的青春年华。你甘心吗?时下夫妻和离之事并不少见,只要穆娘子愿意,大可过上更轻松自在的日子。”
穆元颖收回放在门上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我为什么要和离呢?和离之后便宜裴景思以及他那些个小妾吗?
“我就是要占着他正妻的位子,一日日耗着他,看着他整日厌恶我,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确实不甘心,但比起甘心,她更放不下对裴景思的恨。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很多亲朋好友都曾劝过她和离,她都拒绝了,然而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说出来。
李陵姮对她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