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相识起源于父母那一辈。
安歌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舅舅说过,她的父亲安庆葆当过宁副司令的警卫员,在解放战争的一次战役中,是安庆葆从死人堆里将受了重伤的宁重远背了出来。
战争结束之后,宁重远一路高升,安庆葆从一名小小的警卫员慢慢升职成了一个小小的主任,在军区后勤某部的农场任职。
舅舅说,你爸爸是死心眼,就凭着当年对宁重远的救命之恩,怎么说也能混个正团副师的官职,哪里能像他,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副营级。
安歌小的时候却听爸爸时常感慨过的,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警卫员出身,没念过几天书,就连大名还是首长给起的。首长有首长的难处,何必要为了自己的事情让人家难做,我安庆葆别的不在意,就是怕求人,不能为了自己一点小事让别人瞧不起。
抱着这样的心态,安庆葆始终离了宁家人远远的,除了逢年过节时的一点礼貌性的问候。
如果不是历史的原因,宁重远一家和安庆葆一家永远不会有交集,但是命运之手往往翻云覆雨,在宁重远最走“背”字的那几年,原来的的亲朋好友,反目成仇,避之不及,唯一不离不弃的居然是安庆葆那一家人。
宁重远有五个孩子,年纪大的女儿、儿子去了边疆农场,接受再教育,最小的孩子宁嘉树才三岁,春天的时候被染上了急性肝炎,宁夫人苏荷急得几乎快要崩溃,亏了安庆葆听到了消息,偷偷从农场送来了面粉,玉米,红糖和鸡蛋。
后来宁重远说,他的命是安庆葆救下的,他儿子宁嘉树的命也是安庆葆救下的,以后安家的事情就是宁家的事情,安家的孩子就是宁家的孩子。
安庆葆本分老实,没把首长的话当一回事,等到首长官复原职的时候,他已经蜕变成了一名热爱泥土的农民,一心一意在农场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淡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对宁嘉树一见钟情,引发了一系列纠葛,那么安家和宁家就如同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相交的可能。
一切都是因为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嘉树哥哥,你怎么老是躲着我呢?”
“嘉树哥哥,不是我要缠着你,是你爸爸说同意咱们要好的”
“嘉树哥哥,我没有不要脸”
记忆中那个女孩子嗫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着哭音
安歌摇了摇脑袋,想要甩去那些不堪的记忆,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礼堂内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宁嘉树的英雄事迹报告做完了,该是她们上场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甩身后那根麻花辫,进了礼堂。
“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那亲人尝一尝”她们这次跳的是舞剧白毛女片段,安歌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跟着前面的人做完了全部的动作。
让她惊讶的是居然没有出错,这副身体对动作的记忆力甚好,至少给了她在舞蹈队立足的本领。
慰问演出完之后,军区后勤部门的领导特意安排了所有的演职人员留下聚餐。
安歌跟在李菁的后面,在食堂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说是聚餐,只是把原来的四菜一汤改成了“八菜一汤”。
红烧带鱼,红烧蹄髈,红烧茄子,红烧黄瓜八个菜里有四个是红烧菜,满桌黑乎乎,油腻腻的。
安歌没有一点胃口,用唯一清爽的西红柿鸡蛋汤泡了米饭,低了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