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来还愿?”一位素袍姑子迎上,执掌施礼。
“想不到这处小庵还在。”江女喃喃道。
“小庵偏僻,千百年来除了香客们偶尔上山礼拜,便再无他人到访。”那姑子一届凡人,却颇有几分出尘气质。
“可惜那棵树、那张信条已经不在了……”江女神色惶惶。
“施主说的可是那方信条?”姑子说着就折身回了佛庵,不一会儿就捧了一方祈愿信条出来,递给了江女。
江女展开那信条,一看那条上娟秀的小字,泪满眼眶。
“惟愿携以白头,相伴不过奈何桥。许仙,白素贞。”
千年前的许仙和江女,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浓情蜜意坚定地写下了这十四字誓言?
风骤起,吹落一林杏花。
那火红的信条,载着这千年不腐的誓言,在江女的化为灰烬,飘散入尘埃。
姑子凡人的眼,无波无澜:
“这信条等到了它的主人,得到了它的结局,因果已了,贫尼告退。”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身素衣的姑子顷刻消弭在了空气。
“执念至此,竟已化精魄超脱了轮回。”金维轻叹。
眼看要放晴的天竟突然落起了雨。
“走吧。”江女转身。
一行人相对无言却又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昨日的那处倌馆。
今日仍旧上演着那曲哀婉缠绵的《白蛇传》,婉转的歌声随着靡靡春雨丝丝入耳,流落一城缠绵哀愁。
江女在昨日的位子上落座,低头平静地看台上的男子低吟浅唱。
那男子眼波如烟,且愁且怨,我却只觉得讽刺——
明明该愁该怨的应是那被负的白素贞,他又何愁之有?
一曲唱罢,江女唤了鸨夫去寻那“许仙”上楼听赏。
那“许仙”款款登楼,入了雅间,俯身清雅一拜,道:
“奴莲生见过各位客人。”
“莲生,你可还认得我?”
江女突然问道,炯炯的目光里隐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那莲生抬头仔细瞧了瞧江女,目光有些疑惑,片刻又笑道:
“许是奴记性差了,竟不大记得恩客了,还望客人恕罪。”
江女的眼隐隐泛起了泪光:“好,如此最好……薄言,这面镜子,我以后怕是再也不需要了,转赠于你,望你一切顺利。”
江女从袖抽出了窥界镜,递给了我,我惊讶地看见江女的眼满含着几欲倾下的泪。
“莲生,我今日便帮你赎身,你便与你那意人柳氏好生安顿去吧,再不要做这等营生了。”
江女微笑着,对莲生缓缓说道。
还不待惊愕的莲生道谢,江女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奈何桥过成陌路,孟婆一汤忘尘忧——好,好得很!哈哈!噗——”
一口鲜血从江女口迸出,她也不擦,只大笑着出楼,转瞬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
我转头看立在原处的莲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女离去的身影,那清俊的身影隐没在晨光的阴暗,如曲终人散般清冷落寞。
一粒小小的相思豆,披着凡人无法看见的赤光,从莲生的心口缓缓凌空而来,落入了金维。
“情人永恒之爱,竟这样得了。”金维惊道。
我亦惊奇——负心薄情之人,竟也会有永恒之爱?
金维看看我震惊的模样,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