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百业凋零,街上是零零落落的摊贩,远不及当初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史书上记着的永远是千秋功业,向来不提如何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苏鸢掀了帘子往外瞧着,心中有些唏嘘,“四年前臣妾初遇陛下时,那样繁荣的光景,零落成了这般。”
安凌陌眸光幽深,“天下分崩离析,历代一统江山的雄主想的都是彪炳千古的伟业,鲜少有人顾惜百姓的死活。如今天下一分为二已有百年之久,江山之下不知还要垫进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归于一姓?”
真正心系苍生,这样的帝王生在太平一统的盛世必是一代仁君,落在这半壁江山,却是柔弱了些。苏鸢轻轻望着安凌陌,若有所思。
安凌陌瞧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弯了弯唇,“好看么?”
苏鸢怔了一瞬,旋即醒过神来,愈发认真地盯着他,眉毛挑了又挑,眸底浮起一层浅笑来,“郎艳独绝。”
安凌陌深深望了她片刻,探手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喃喃道:“就是这样的光景,朕不知盼了多久,从心灰意冷,再到失而复得,你的一颦一笑都像是朕偷来的一般,只恨不能一夕忽老。”声音隐隐发颤,带了乞求的况味,“鸢儿,朕一点儿变故都经不得了。”
他怕,怕失去她。他爱她爱得药石罔极,初遇那夜她便狠狠撞在他心上,她的笛声,她的弯刀,她的眸光,那样冷清,又浸了透骨的悲伤。
苏鸢听得鼻子发酸,环了他的腰,脸覆在他肩头,“你说过日日为我簪花画眉,若是一夕忽老,岂不辜负了这一生的韶光?”
安凌陌沉吟片刻,似是轻叹了一声,下巴轻轻抵着苏鸢的头发,“最坏不过天塌地陷了,我们生同衾、死同穴,若苍天见怜,便教我们来世厮守一生。。”
苏鸢不作声,环着安凌陌到手臂又紧了紧,大燕一片歌舞升平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祁皓,谁知以后会是怎样,殊不知她又是如何贪恋此刻的时光。
马车缓缓停住,车夫在帘子外头恭声道:“陛下,到了。”
苏鸢闻言连忙坐起身子,红着脸理了理鬓发。
安凌陌淡漠冷冽地应一声,是天子俯瞰苍生到威仪,压得人头都不敢抬,只是眸光扫过苏鸢颊边到绯红,唇角却弯起笑意来。
他喜欢她这副模样,从前的刀光剑里淬出来的隐忍坚韧让人心疼,偶尔一瞬的羞赧又教人欢喜得无所适从。她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一生一世,眼里心里都是他这个夫君,安凌陌心底的欢欣要溢出来,又吝啬地不肯教旁人知晓,那样百转千回的情愫,像是幼时皇长兄偷偷送的那柄火铳,爱不释手得恨不得即刻昭告天下,偏又不敢教旁人知晓,传到父皇耳朵指定被收走,只得自己隐秘地欢喜着,辛苦又甜蜜。
车夫得了令,哈腰将帘子掀开,搬了黑漆车凳摆好,老老实实地垂首道:“主子请。”说着将胳膊伸了出去,眼睛却依旧死盯着地板砖,目不斜视。能被选到御前伺候的,都是知情识趣的伶俐人。
安凌陌弯腰探出车外,并不扶那手臂,鹿皮靴子蹬着车凳下了马车,回身伸手迎着苏鸢。
那车夫讪讪收回手臂,知机地退到一旁。
苏鸢亦弯着腰,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一片灼目的日光,安凌陌如松玉立在马车旁,朱衣玉带,眸底是温婉的笑意,比三月的桃花都夺目。
苏鸢将手递至他掌心中,右手提了裙裾,低头欲踏在黑漆车凳上,身子却被忽地往前一带,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安凌陌将人抱个满怀,轻轻转过半圈,她的妃红蹙金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