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一较高下的骁骏园,那时刚杀得北魏溃不成军,立下赫赫战功,回京时百官郊迎,何等的风光。谁知一场骑射他这战无不胜的靖国将军便折在了一名小小士卒手中。
彼时如何会猜得到那个箭术超群的小小士兵会是大燕母仪天下的皇后,会成为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欢喜与惶恐,越挣扎缚得便越紧。
一阵粗犷不羁地笑声蓦地溢出,放在循规蹈矩的宫城内突兀得心惊。
楚归淼神思陡地归位,这才发觉敏咚尔正含笑看着他,“楚大人有心事啊。”他眼底尽是落拓潇洒,与他刀裁斧凿一般的五官相得益彰。
李愿口中的“蛮子”,倒生得一副好皮囊。
楚归淼不知所措时,安凌陌微微回身,神情淡漠地望着他,他仿佛忽地被针扎了一下,慌忙拱手告罪:“微臣失礼。”
安凌陌顿了许久。
“不打紧,你十五年未回过京了,重游故地,心生感触一时走神也情有可原,”安凌陌面上扬起清浅笑意来,“敏咚尔适才说要同你比试骑射,别丢了大燕的颜面。”
依旧是和颜悦色,只眸光淡漠了三分。帝王心思深重,心上不悦亦藏得滴水不漏,楚归淼险些没瞧出端倪来。
到底问心有愧,他隐隐有些不安,沉声应道:“臣定不负圣望。”
冬日天短,才过酉时天已全然暗了下来,愈发显得宫城内的华灯流光溢彩。
昭华公主诞辰,又是及笄之年,安凌陌在保和殿设下晚宴,文官武将王公贵族一应到场,争相献上奇珍异宝恭贺昭华公主芳诞。
坤极宫转出一架步辇来,前头是两个提着风灯的宫婢,在夜色中晕出两团模糊不清的橙黄,修成精的鬼魅一般,整齐划一地飘在宫道上。
抬辇的宫人只管埋头追着那两只小鬼往前走,倒也四平八稳。
苏鸢恹恹地歪在轿辇上,单手支颐,未几,忽启唇问道:“敏咚尔带来的那些人都安置在何处了?”
画棠跟在步辇旁,一壁回道:“暂时住在驿馆里,过几日在东市辟出一片来再教他们搬过去。”
“太轻率了,三千人扎在皇城根儿下,若敏咚尔真有歹心,未必不能成事。”苏鸢皱眉,满面忧色。
画棠含笑道:“娘娘多虑了,大燕与乌穹也在边境互市,来来往往的都是两国的生意人,现如今比京城都繁盛热闹。乌穹有心来金陵贸易,巩固邦交,咱们也不好将人撵出去不是?再不济,那敏咚尔居心叵测,也有九门提督李修远李将军守卫皇城,出不了差池的。”
“但愿如此。”
坤极宫至保和殿不过一柱香的路程,说话间便快到了。
夜幕中依稀有个人影,静立在宫道旁,步辇走近了才听见那人道:“参见皇后娘娘。”
苏鸢甫一抬手画棠已会意,连忙喊停了抬辇的宫人。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侧拱手作揖的人,微微弯了弯唇,“楚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