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近了人群,方知是两个江湖艺人在做场。围观的竟有上百人,有的缩着脖子,有的袖手跺脚。康熙觉得甚没兴头,便道:“还不如到那河边去瞧瞧呢!”
话音刚落,忽听里边一阵铮铮琴音,一个女腔悠然而起。
“这唱的什么?”何桂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听不清词儿,诧异地道,便侧身挤了进去。他身着官装,人们便渐渐闪出个胡同来。康熙听着琴音,不禁点头赞赏:“不料此地竟有这样高手!”苏麻喇姑却不言语。
何桂柱挤到人群的前头,才看见是个衣着单薄的女歌手拍云板亭亭站着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骇得几乎晕眩过去:竟极像伍二爷!他犹恐是眼花,揉了眼再瞧时,那人却低头勾琴抹弦,半苍的头发微微抖动,再瞧不清面目。他想喊,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听那女子又唱道:
萧萧湖河经此过,苦为心忧受折磨。
踏破绣鞋埋雪径,吹残云鬓入风窝。
沿途卖唱推恩少,仰面求人忍辱多。
欲赋归兮归不得,夕阳回首泪滂沱。
唱至此处结音。因歌词悲苦,歌声凄怆,四周的听众发出一片唏嘘声。何桂柱也觉鼻酸,低头拭泪再瞧时,正与伍次友四目相对!再无半点差错,操琴人正是帝师伍次友——何桂柱蓦地心中轰然一热,失声哭叫道:“二爷,我的好伍二爷呀!”
他不顾一切,双手扒开发愣的人们,扑倒在地上膝行数步,双手紧紧搂住坐在冰冷的石礅上抚琴的伍次友,号啕大哭:“二爷!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儿有罪,有罪呀!”人群一阵骚动,外头也是一片嚷嚷。原来苏麻喇姑已背过了气,脸像蜡一样煞白,康熙扶着她。……刹那间场内场外都骚动起来,连唱曲的云娘也看怔了。
康熙也是万箭攒心,百感交集,把昏迷着的苏麻喇姑交给穆子煦照看,自带着魏东亭踱了进来。狼瞫便抽出鞭子虚赶看热闹的人们:“走,走!有什么好看?当心鞭子了!”
“伍先生,”康熙见伍次友落魄到如此境地,心中又酸又热,上前轻声道,“是龙儿不好。害得你这样……你真苦了……”着便落下泪来。
伍次友像在梦里,先是一阵惶惑,猛见是康熙,大吃一惊起身道:“是……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外边诸侯有叛么?官内有奸邪相害么?”
“没有。”康熙感动得身子微微发抖。这位亲如长兄的老师,一见面便引用春秋司马穰苴的话,谏责自己不该轻出宫闱。但内中情由又非三言两语能得清,遂拭泪勉强笑道:“我听老师的,一会儿就回去。这里太冷,我们到那边庙里去话吧。”
云娘本欲一走了之,因见苏麻喇姑昏倒,穆子煦半掖半扶的不好看,只好勉强过来给康熙行了礼,自负了苏麻喇姑回庙里去。康熙瞧着云娘,想起那年沙河堡的事,又是一阵感伤,强打精神笑道:“今日在此重逢,旧憾可以尽释。难得这样巧,这样齐全!”着,便命众人回庙里。
好半,苏麻喇姑才醒过来,听着外头康熙正吩咐人到通州沽酒办菜,便扶着云娘踱了出来。
整整三年没有见伍次友了,此时近在眼前,苏麻喇姑不禁仔细打量他一眼。见伍次友里头穿一件青布袍,己是又脏又破,脚下穿的那双双梁布鞋还是自己做的,已破得露出里头的白袜,飘零流落至此,仍是不失昔日温文尔雅的气度,披着康熙的金丝猴皮袍,从容笑谈。苏麻喇姑只略一点头,示意为礼,抽开云娘的手。便坐在神案前的蒲团上,闭目打坐。何桂柱忙得干转,因见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