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说，人命大如天。
但不论哪种，在长安看来好像都和钱这个字沾不上边，他从来都没有从货物商品这种角度去看待人，自然不会懂得人这种东西会具有什么样的价值。
“金钱，权利，地位，名声，这些东西之所以让人们趋之若鹜的追求，是因为人赋予了它们价值。”
“一切东西的价值，都是由人来决定的，没有人它们什么都不是。”
“长安，这里是人间，是被人类主宰的地方，当你有能力去掌控运用人这种资源，你就能掌控人间。”
“连人间都在我手掌心里，你还能用钱去衡量我拥有的东西吗？”
“我做过很多生意。”吕不韦从座位上起来，站到窗边，“小到日用百货，大到精盐药材。矿石，军械，楼船，战马，地产，妓院，每一种都是暴利，但吕不韦之所以能成为今日之吕不韦，却是和它们没有半点关系。”
“人性好赌，谁也不例外。吕某也爱赌，但我不赌钱，我赌人。”
“第一次赌，我成为了一地首富。第二次赌，我已经富可敌国。第三次赌，整个天下都找不出比吕不韦更有财富的人。”
“秦国右相，百官之首。在做官的人里，没人比我更有钱，在从商的人里，没人比我更有权。秦王嬴政文韬武略世间无双，乃圣明振国之主，见到吕某也要心甘情愿称一声相父。”
“所以我开天下第一楼，没有任何人敢说一个不字，因为吕某就是天下第一。”
长安听着这一番话，看着吕不韦背手而立从窗外眺望辽阔天地，心想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气吞万里江山如虎吧。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自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气魄，他由衷钦佩。
只是，这并不代表长安就认同他的理论。
“所以伯父找我，是想在我身上下注吗？”
“正是如此。”
长安笑了。
“修行中人，清心寡欲，讲究顺承自然，向来隐居山林之中，远离人间纷乱。渴了饿了采山中野果，喝林间清泉，困了乏了找个避风之处以天地为席被，大梦了无痕。更别提辟谷之后餐风饮露，与天地为友以山河为亲，不受皇权管辖，逍遥自在不羁身。”
“孟长安年纪虽小，但也明白道心二字。我辈修行中人一心求仙道，无所欲求，那么纵使你有万般财富，赌局都不开，又从何下注？”
这番话说得漂亮，也带着锋芒。在吕不韦充满现实势利和人情冷酷的话语下，长安那份年少轻狂的不羁心算是被激了出来。
他明白吕不韦说的是不错，但正因为如此才愤慨且不屑，因为这样的不错不入他眼。
以人为商，以人为利，这种高高在上，将自身凌驾于世人头顶的说法，实在让长安无法喜欢。
所以他要让吕不韦知道，这世上的人不是都会因为利益而去做他的棋子。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总有一些人宁愿去选择更加艰难的道路，也不会和这浑浊的世间同流合污。
吕不韦以人为赌，他挑那些可以为他带来更多利益和回报的人下注，满足他们的需求。或是赠予万金，或是红颜美人，或是立约协定，或是人情捆绑，他总要从那些被投资者身上赚取更多的利益。
但长安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吕不韦连下注的机会没有，自然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回报和利益。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前一刻还和气洋洋准备回去慎重考虑，下一秒就因为理念不同翻脸断论，还真是年少气盛，随心所欲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