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魏家未败落之前是何模样,从记事起,她所听到的大多是村里妇人为了柴米油盐和家中男人争吵不休的声音,或是些嚼舌根的小话。
家中爹娘时常争吵,为的多是大哥念书的学费,不管谁落了下风,她就得乖乖地挨一阵数落,说魏家会变成今儿这样全是她害的,全然不觉他们两个大人只会游手好闲,一家人的日子只靠着那点家底勉强撑着。等她长大之后,家中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加上大哥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就动了拿她换钱的念头。
她每天都活在胆战心惊中,若是运气好能躲出来一阵,她就坐在村子外面的土堆上面遥望着出村的那条路,两边柳树长得葱郁茂盛,偶尔吹来一阵风,纤细的柳条随风轻摆,犹如妙龄少女舞姿曼妙,无忧无虑。
好像一梦一醒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若是她的仇恨能解决,她还想坐在那个土堆上看一眼那最为寻常不过的风景,心也能重新回归平静。
眼睛里的酸涩感稍微好转,她低头重新拿起针线继续绣花。女裁缝已经量好尺寸,布料也裁好了,待元霜绣完再做修剪。所以罗寡妇说是给她一个月时间,实际上并不足,她将裁缝的那几天也算在里面了,那天听着是个温雅的,实则照就是想着盘剥的人,不能信任。
元霜如果要不是手脚利索,只怕还得带回家中对着油灯做了。绣房里虽说没几个人,却也各怀心思,如果这不是夫人急着穿的衣裳,她们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出头鸟才成。元霜自然清楚,心里也有打算,所以平时做事也小心谨慎几分,若她们非得要闹一闹,她也不是好惹的。
吃过午饭,元霜坐在自己位置上眯着眼打瞌睡,就算那人走了,她也不大愿意去那林子里待着了,要是不小心又遇上个麻烦,她又该如何是好?
“我昨儿可瞧见那位九思公子了,生得真是好看,怪不得夫人对他十分热络,瞧着是上了心思了。”
刘婆子这会儿不在,她们又都是在外面成了人家的,小声说东家几句是非也是常有的事,元霜未睁眼,却将她们的声音收入耳中。
“上心又如何?看那样貌就知道出身不俗,正经人家的小姐都娶不过来,还能瞧得上个寡妇?你当谁都向府里那些为了过好日子连脸都不要的?你看那些被厌弃的,有几个有好下场?倒是那个周元清还受宠些,听说昨儿在府上留宿了。”说完是一阵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声。
“我倒听说那周元清原本是有相好的,这会儿在这里鬼混,家里的怕是被蒙在鼓里,兴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情哥哥是伺候过人的。要说这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偏生觉得家花比不上外面野花,要是我家那口子敢这么胡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有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你也不过是嘴把式罢了,真要闹起来,也怕是只会掉眼珠子了。时候也不早了,别给那刘婆子听到了,兴许人家公子就喜欢那风流味足的。”
元霜听着好笑,想来这些个自诩高贵的夫人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不为外人道的事情反倒成了下人口中的谈资。
她伸伸懒腰,刚拿起针线,准备绣最后一朵花,暗香总算能交差了,谁知罗寡妇身边的翠红亲自来了,依旧目中无人:“夫人想看看你做得怎么样了,带上东西随我来。”
元霜暗骂:“早晚有你哭的一天!”
两人一前一后到正屋前,翠红冷声叮嘱道:“夫人再待客,一会儿问你什么答什么就是了,别在客人面前掉了我罗家的份儿,听清楚了?”
元霜咬着银牙,奋力扯出一抹笑来:“姐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