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你们低买高卖,躺着便能挣到白花花的银子,竟然还说自己有难处?”
伍秉鉴苦笑了一声说:“赵爷,我们的难处多了去了,每年宫里皇上皇后寿辰,国家战事,河工水利等各种名目的摊派银两,再加上衙门和粤海关的索取,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呀。我们不能欠货款,不然便被关进大牢,查封变卖家财充抵不够的银两,我们还得给那些洋人做担保,一旦他们欠了朝廷的税款,我们就得连坐担责,一个行承担不起,我们十三行便得一起承担,最后一家破产家家跟着倒霉。”
“奶奶的,十三行日子再难,总比那些伐薪烧炭的工人强吧?”
赵神枪是烧炭工人出身,所以他总以为只有烧炭才是这个世间最辛苦的行当。
“唉,伐薪烧炭虽然辛苦些,但是只要勤快些终归能养家糊口,可是十三行却凶险得多,轻则倾家荡产,重则连老命都得搭上。远的不说就说福隆行的关掌柜,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所有人提起他来都竖大拇指,可是结局却惨得要命,因为欠饷破了产,被充军发配到新疆伊犁,在那冰天雪地之地放牛牧马。前两天有人从伊犁捎了信,说关掌柜病死到伊犁了。叶落归根,他家里人想将尸骨运回来,可是路途遥远,又没有银子,最后我们十三行给他儿子凑了银子,这才敢启程去新疆。”
伍秉鉴说到动情之处,颇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眼圈都红了,叹了口气说:“唉,我们十三行真是不易呀。”
香山看到世界首富伤心成这样,心中有些不忍,便转移话题。香山吧嗒下嘴,指了指对面的洋人街道说:“伍掌柜,他们街上真没有洋妞?”
伍秉鉴摇了摇头。
“难道这些吃牛肉喝烈酒的洋鬼子只能象庙里的和尚一样无欲无求?”
“他们倒是想,可是朝廷下令洋女人只能住在澳门。”
“朝廷这条法律够扯淡的。”
“唉,谁说不是!洋鬼子也是满肚子委屈。”
“从来没有来过洋妞?”
“三年前东印度公司新换的大班不知道这条规矩,把他的老婆从澳门带到这里,随行的一些人的老婆也都跟着来了。这几个娘们穿着时髦的伦敦时装,摇臀晃腰地走在前面的靖远街上,她们遇到咱们中国人也不躲闪,迎上来摇着手喊哈喽。那天十三行都炸了锅啦,她们在前面走,十三行的伙计们就追着后面,街两边店铺的人也都趴在楼上看。邓总督知道后很生气,巡抚怡良更是火冒三丈,怡良将我叫到巡抚衙门,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逼着我赶紧把洋女人赶走。”
“洋鬼子乖乖地把洋婆子送到澳门去了?”
“没有,做生意的时候洋人们倒是蛮听话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大班脾气大得要命,他从停泊在黄埔的英国商船上召集来百十个水手。这些莽汉们扛着枪支炮弹便聚集到了商馆要造反,说他们的人格受到侮辱。”
香山越听越有趣,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仗打起来了吗?”
“唉,最好靠我这把老骨头周旋化解,我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两边劝,这事好歹算是平息了。”
赵神枪凑过来问道:“伍掌柜,那些洋女人长得俊不俊?”
伍秉鉴撇了撇嘴说:“洋女人真是丑陋,身板子比马都高,脚比船都大。要说这漂亮姑娘,还得是群芳楼,个个身体娇小,每个人的都小脚美得像菱角一般。”
听伍秉鉴说到群芳楼,香山立刻想起了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