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面前那副画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画的。不单单是画中人物花鸟传神,更是因为透过清新干净的笔墨,有一道似是而非的香气经久不散,非是笔墨香,而是画“香”。
望之如轻嗅美酒,酒香扑鼻。
祠堂内那明显身份极大的老者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画之起源,早在上古之时就已经有了萌芽。最早的画,是描摹物类之形状。可将物体的形体真实的描绘下来,明显不是一件轻松事儿。描绘,需要技法来支撑。这就是最早的绘画。”
“简陋,古典。”
老人雪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林青瑜望去,只觉得一切恍然生动。
老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包裹着他清癯的身体。如此瘦小的身体却给了人一种错觉:那被袍子罩住的身体里,隐藏着移山填海的力量。血管中奔涌的血液,就像伟大的楚江一样,亘古不变,神鬼难易。而这样的力量,又是由一颗怎样强大的心脏所推动的呢?
那袍子是黑色的,比黑夜还要黑。几团光朦胧其上,星星点点。对之如望夜空。
老人右手轻轻从空中划过,一幅由光影组成的图片跃然空中。
林青瑜看的出来,那是一幅简陋的古画,被画在了洞穴顶上。
画的是麋鹿,牛和马。
形体巨大,色彩丰富,栩栩如生。
“这幅画是年代极其久远之前的先人所画。被发现在极西之地沧洲的一处隐秘洞穴之内。用的颜料是有色的泥土和石料研磨而成的粉末。”
“据我书院考据,这幅画创作的时间,人类还处于蒙昧时代。这是一段断裂的历史。”
“蒙昧吗?”林青瑜轻轻低语。她有些不理解,没有法度,没有国家的原始时代,原来也可以画出这样“美”的作品吗?
是的,林青瑜看着那粗糙的笔触,忽然觉得如此之美。无名之凄美,旷达之大美。
她仿佛看到恒远以前,一群穿着兽皮衣服的男人狩猎归来。他们为获得食物而祈祷,感恩。
吃着鹿肉,围着火堆,这些人里最有天赋的一个抚摸着剥下的鹿皮,看着上面那浑然天成,精致美丽的花纹,忽然身体一震,仿佛想到了什么。
看着壮美的夕阳,这个男人眼眶湿润。
他透过夕阳斑驳的金色,火架上焦嫩的鹿肉,石杯中微浊的河水感悟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他或许想到了狩猎时勇敢冲锋的那种古老的荣誉,或许感受到同伴温暖目光中传递的古老的温情,也或许,麋鹿在围捕之下逃生的矫健身姿深深另其震撼。
他爱他的同伴,他为他们带来了食物。
他爱麋鹿,没有麋鹿,他们就会被饿死。
两种爱,却是一者生,一者死。
仿佛有什么在挤压他。
外面的天空何其高远!山洞的顶部又何其光洁!
他抓起一把红色的泥土,用水浸湿,在墙上涂抹。
也许一百次,也许一千次以后,像他这样的人终于在一处古老的洞穴画下了这样高超的作品。
令后人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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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有天赋。”老人微微颔首。
面前紫衣少女望着空中光影,已然入定。这一刻,她身上有光泽流转,更称的她如仙似圣。
老人看着少女,目光柔和。
他轻轻开口,于是梵音入梦。
林青瑜在幻境中走出一步,却是踏入一片黑暗里。
永恒的黑,死寂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