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嵇笑,不敢言实:“我是报私仇,萨提督如今已然不与世俗同流,我总不能麻烦他。只是兄长死后,我收到了萨提督的信——兄长去世之前几年,也不止一次向我提及萨提督的知遇之恩。”
这些都是场面话罢了。卢峰死在上海,想帮忙早就帮了。以萨的性格,也不像是做得出来让人在英租街头开枪救人这种命令的人。
想来是谢先生的热心。他却会做人,考虑到萨镇冰和卢峰关系更近,说是萨镇冰派他来了。
谢先生好像看得出他心中真正所想,叹气道:“你不要怪他啊。他是力不从心。”
谢先生位置高辈分高,他们那一代参加过甲午的北洋水师老将,卢嵇当然没胆子在他们面前贫。他感谢一番,谢先生实在忍不住了:“焕初,你去英国留学怎么弄了这么大一个闺女回来,你才多大。难道是卢峰的闺女?”
卢嵇居然抱着她,捏着她下巴笑,两张脸凑到一起:“怎么?长得不像我?”
江水眠有些嫌弃。
谢先生:“不像跟洋人生的。看着就是汉人闺女。”
卢嵇笑:“哎,就是我家的。”
谢先生不好再问:“既然有孩子在,那你就更不好在外头走了。上车吧,我在上海有能安顿你的地方。你放心。”
江水眠心里有些抗拒,她不想上这几辆挤的要死的五菱宏光。
卢嵇竟然也拒绝了:“谢先生,可我已经跟领事馆打过招呼了,而且过一会儿,估计我还要找人回去帮我拿东西,实在是走不开。”
谢先生打开车门,道:“过段时间,我是要回北京的。卢峰在海军方面颇有建树,你也在欧洲留学,似乎成绩优异。我手边还总是缺留过洋又懂海事的年轻人,你若是不来,实在是可惜。”
江水眠一下子懂了:谢先生怕不只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拉拢卢嵇北上。
几个小时前,今村先生还要卢嵇许诺不去北京。只是卢嵇含混过去了。
他至于有这么多人来抢?
卢嵇还穿着袜子,踩在马路上,就这样淡定自若的笑了起来:“谢先生,您这就误会我了。一是我学的并非海事,不过是些文化诗歌之类没出息的东西;二是,我不打算留在广州或北京,学业没有读完,我总要回英国去的。再加上我多了个小拖油瓶,还能上哪儿去。”
谢先生目光灼灼:“你真的要直接回英国?不回香港一趟?”
卢嵇了然微笑:“在此之前,要回香港一趟。许久没回家里了。”
谢先生轻笑,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船票:“既然如此,你来了上海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这张船票,两日后启程的,不如送给你了。卢家不缺钱,但能省一些也总是好的。”
江水眠抱着卢嵇的手臂微微一紧,这一天之内,缠绕在卢嵇身上的权力角力已经很明显了。不能为己用,也不能为敌所用。
卢嵇竟然开朗一笑,接过船票:“谢先生如此关心小辈,焕初实在是感激不尽。听说最近上海到香港的船票买不到,我正想着要怎么办才好。”
江水眠把不准卢嵇的想法。
谢先生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徐老听说了你兄长的事情,也是悲痛万分——”
这句话没说完,演的好好的卢嵇忽然把笑一收,不耐道:“您这话说出来就没劲儿了。他悲痛不悲痛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先生觉得自己是长辈训小辈,把卢嵇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不知道见好就收:“毕竟也是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这个徐老是卢嵇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