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这么多年,她只默默付出,用她自己的方式爱我。
从未讲过她爱我之甚,从未讲过她怕我再出任何意外,从未讲过她昔年丧子之痛、此生不会再有孩子的伤痛。她将人生悲哀独咽心中,而将欢笑带给我。迎面对我练习法术时的责备其实是心里暗自高兴怕我骄傲的一种表现,她将对我的爱处处表现地与父王不同。我只看到她口中责备的言语,却从没瞧见她眼角的飞扬。
她为夫自废武功,为女甘愿误解;我一气之下与她绝裂出宫,父王打碎琉璃盏时,她的泪可有人擦拭?而我与父王回首时,她一如既往地笑对我们。她是世间奇女子,是我至亲至爱的母亲。
我想快跑飞至她身边,扑在她怀里,告诉她我对过往无礼误解的悔意。
远远地,侧殿里母后正在忙碌地交待各有司局寿筵之事。
假如当年她一心潜修,今日只怕是高高在上的宗师或者门主。可是她为了爱人女儿宁愿舍弃这一切,埋首深宫,做王背后的女人。
作为她的女儿,我却从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
羞愧之至。
踱回公主殿已是亥时。
躺在床塌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
纱帐外值夜宫女忙挑亮烛火,静候示下。
夜里一人独思正好,便遣了宫女,侧坐桌前看跳跃烛火。烛火如花,一圈圈晕开扩大,映入眼帘,灿烂美丽。我托着腮,眨眼静思。烛火忽一阵似母后笑靥,对着我。
心血来潮,突然想为母后画一幅画像。
我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行法术上,所以很少修习一般女儿家必需的琴棋诗画。除在画技上还算有所小成外,其他三技可是连粗通都算不上。
铺展画纸,手执画笔,凝思片刻,倾心下落。
祭老师说世间最厉害的武器是心,巫老师说是情,僧老师说是爱。
好像只在一瞬间,我化身为水,流淌在母后的悲欢世界里,围绕着她流转。
只愿她从此倾国倾城。
长发顺垂凝聚成回眸时的温柔;母后浅笑嫣然,美丽着她的传说;轻舞的紫色长裙,婉转飘袂;淡雅娴静的姣好面容恰似烛火花开时的绚烂,光彩照人;除却一顶束发紫冠,浑身上下再无装饰,在我眼里,母后的美是从内而外迸发,任何修饰对她而言都是多余。她就似雪莲花,虽独在冰雪中静静绽放,却带给人安慰。
“来人!”我边在左下角题字,边吩咐着。直到内侍听命进门的时候,更楼里咚——咚!咚!咚打响,我才惊觉已是四更。
“本是想找画师为我裱画,却忘了时辰。放着吧,天亮了再说。”我解释着。
“千缘熟精此道。”
我回头,不经意地问道:“你的手艺怎能与宫中画师相比?”
“画技是不敢比,但裱画千缘有信心。”与宫中其他自称“奴才”的内侍不同,他口口声声以名字自称。许是新进宫不久,还不太适应宫中叫法。
“此画是我费心所画,要献于母后,你敢应承?”
“千缘有一套裱画的技艺,历久弥新!”
“咦,当真?”
“是!”
“多久才会裱完?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明日午时便可交到公主手上。”
“好!我就把这幅画交给你,如何有一丁点闪失……”
“不会有闪失!”
“你倒是自信!怎么龙海挑人都如他般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