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十年前,那支横扫漠北的造叶铁衣军,就信奉着这样的箴言。
休言铁衣护我骨,我以我骨铸铁衣。
以骨为衣,奋死不辞,纵粉身碎骨,也权当换了件衣服。
望着脚下的深坑,离地狱已近在咫尺的男人发出了不屑的笑声,露出一排焦黄牙齿。
“老舵主莫怕孤独,黄泉路遥,老子与你共赴!”
他将熊熊燃烧的火把丢进了深坑之中。
而后他自己亦躬起脊背,调动起全身仅存的一丝力量,纵身一跃。
他化作了燃亮黑夜的流星,一闪而逝。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狠狠地砸进了满布灰尘的凹坑中。
黑云会的甲字们一时都懵了神。堂堂舵主,竟在一圈护卫之下,被人塞进了地里。
他们的愣神其实只持续了一小会,但这已足够那些残存的造叶死士突破防守,冲向正逐渐燃烧起来的火坑。
他们揭下身上的长袍,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亵衣之上捆满了成堆的干草。细看之下会发现,就连他们的身上,也涂满了漆黑的火油。
隐藏装束,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而此时陷阱已成,他们要做的便只剩下了一件事情,就是将那只死而不僵的毒蛇,彻底按在烟熏火绕的坑底。
所有活着的造叶死士,一个不剩地迈步冲向了那座三尺地狱,脚步未有丝毫停顿。
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犹豫或退缩的神色。
明明那前方,已是炼狱。
明明是彻绝的黑暗,是再也看不见希望的深渊。
可他们居然一往无前。
直至此时此刻,站在台下的东方连漠才意识到,这些人究竟是抱着怎样的觉悟来到这里的。
没有什么九死一生,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他们并非抱着必死的觉悟,而是接受了必死的结果。
全然没有丝毫存活的可能,所有人今晚注定要死在这里,死在那座正喷溅着滚滚火星的深坑中。
以残躯为引,圣火耀世,焚尽那此世之恶,焚尽那漫天黑云。
造叶死士们的躯体接二连三地被火焰吞噬,火油引燃身体发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
无明业火一瞬跃起数丈之高,耀眼光焰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扑面而来的热浪几欲令人窒息,靠近台子的人群连忙后退,就连黑云会的甲字们,也被这股炙热气浪给逼迫得退却了数步。
漆黑楼阁中,始终远观着这一切的宇文孤悬,突兀垂下了一滴泪。
总算是值得。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造叶的儿郎们,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也是他离得最近地看他们的一次。
没有一个人后退,没有一个人未尽到自己的职责。他们明知前方是彻绝的死境,却毅然决然,带着蓬勃的生机,扑向了那团火焰。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望着那熊熊火焰,黑云会甲字之中,却有一人,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宇文孤悬心中一紧。台下环绕一圈的众多武林中人也惊得屏住了呼吸。
那阵笑声苍老凄凉,仅仅持续了三五息便消匿下去,却已然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宇文孤悬怔怔坐在原地,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把肺腑都凉了个透彻。
双簧戏。
东方连漠可以布置替身,解晖当然也可以。
宇文孤悬不是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