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拖沓到几时?敬你这身一品境界,拔刀吧,我会让你输得体面。”
莫稻一动不动,神色复杂。
涂弥暗骂一声窝囊,不再多言,曳剑而出,去势如银电流光。
既然他不愿出手,那么自己就用狠厉的攻势,逼他出手。
涂弥本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剑影一破十丈,飞快袭至莫稻身前,掠向了他的面门。
莫稻忽然愣愣唤了一声:
“仙姑。”
他也并未拔刀。
周身仍然毫无一丝杀气。
然而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柄从索桥边直攻上唐家堡顶而未曾停滞分毫的剑,在莫稻面前停住了。
仅仅差三寸,涂弥就可削下他的鼻子,让他余生不敢再以这副相貌示人。
可冼心剑却停住了。
涂弥也停住了。
她单手执剑,袍袖及长发皆随风而起,满面错愕。
莫稻望着她,像是早有所料一般,面色平静。
涂弥已记不得多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昔年背着师尊溜下山,有多少人见她一身仙衣道袍,便毕恭毕敬地唤上一声仙姑,也不顾这个小姑娘究竟何来何去,道行几何。
莫稻确确实实是唤过她的。
在雨后扬州的茶馆里,在那座盈满了无数人痛苦回忆的山庄中,他的确如是唤过她。
可她早已不是扬州城中那个为心上人踏遍半座中原的小仙姑。
也已不是昆仑山上那个负剑踏雪,逍遥自在的小师妹。
师兄回了昆仑山,然而还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人,把性命留在了华山。
涂弥誓要将那个人的性命给讨回去,才有颜面重登昆仑。
一命抵一命,何况师尊本就是为了她,才要去杀东方连漠。她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他人背后,那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
更何况,现在她的面前,早已没有了那些后背的存在。
涂弥当然还是那个涂弥,只是浑身染遍了血污的她,纵然再穿回那身一尘不染的道袍,也当不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姑了。
“……给我住口。”
莫稻不信邪般又唤了一声:“仙姑。”
“住口!”
长剑横扫,一波圜形气劲骤然爆开,将莫稻倒推出十丈开外。
涂弥端立于廊道中央,眉心朱砂红艳似血珠。
“不用再这么喊我了。”她冷冷道,“我现在成为了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
早已与群魔同流合污,她绝非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只是比任何人都更快地接受了。
既然师尊能为了自己付出一切,那么自己,也当原样报还。
冼心剑既出手,涂弥决不愿辱没道宗之名。
昆仑仙宗独立于世外不知几百载,天下兴亡,与我何干?道宗便是要杀尽眼底欲杀之人,平尽胸中不平之事。
“现在拔刀,你还能配得上败在我剑下。”涂弥语气冷硬。
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莫稻怔愣了许久,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来。
悠悠抬手。
他一直双手拄着刀囊,即使被剑气击退时也未曾脱手,此时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地抬手,缠绕在刀上的黑色裹布便片片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