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问的,多少都存着气节。被杨桃这种质问的眼神死死盯着,竟莫名心虚起来。
鬼使神差,他站到了大门中央,双臂伸开。
“你这是做什么?要妨碍本官办案?”董县令浑身威严,气势凌然。
他一说话,衙役立马就拔了刀。
见此情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子们竟也怒了。他们自发堵到门口,也不跪了,情绪激动的站成一片。若非将他们全部踏平,便连苍蝇都休想飞出一只。
“你们这是要造反?”
罪名太大,骇得夫子率先跪了下来,拱手作揖道:“大人明见,我等只是想要一个公正和真相。这位杨姑娘多次怀疑您与本次事件有关,且强烈表达对您办案的不信任。是以,在下私以为您此时插手此事,不太妥当。”
“就凭她几句诽谤,你要夺了本官办案的权?”
衙役举着刀再次向前,不服气的学子也觉着武器站在了夫子身后。剑拔弩张,随时要再打一架的模样。
“我们也是为了大人您的官声考虑。在场足有五百余人,全都听见了杨姑娘对您的质疑,也有大多人看到了案发场景。倘若您最后判秦夫子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只怕难以服众不说,还要引发对您人如此判案公正性的猜想。”
寒光闪闪的刀就快要架在夫子的脖子上,董县令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发锋利冰冷。
可读书人的气节是不会在强权面前低头的。夫子只停顿片刻,便又接着道:“倘若你判秦夫子无罪,判这些黑衣人入室盗窃。只怕也会有人猜想您是迫于压力,维护官声。毕竟杨姑娘和秦夫子的关系密切,她中伤你在情理之中,现场的银票和账本也有可能是小偷翻出来的。”
“是以,大人您怎么判都不足以服众,都不足以给天下真相和公道。既如此,为何不能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即将到来的知府大人呢?”
“本官会怕愚昧百姓的中伤之言?梁县是本官的管辖范围,事出而不过问,这是玩忽职守!”
“那请县令将我等带回去治罪,是我等妨碍大人办案是我等有罪。”夫子一个响头磕下,态度几乎决绝:“请县令大人遵循民意。”
话音才落,刚才还举着棍棒气势汹汹的学子们也跟着跪倒,跟着夫子一起高呼:“请董大人顺应民意。”
这些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并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夫。董县令便是记恨在心,也不敢真对这帮懂法的人乱来。
他气得呼吸不匀,转头问夫子:“本官若是不呢?”
“那我等只能连夜去求知府大人,求他保您官声,求他给县学给秦夫子一个公道。”
董县令看着古板固执的夫子,手痒了,牙根也奇痒难耐。
可再痒又能如何?夫子是举人出身,见了县令完全不用下跪。人家跪着求他,那是给他脸面。即便仗着县令的身份,总也不能太过。
“那这些人呢,难道就地放了?”
“可以将嫌犯暂且关押在书院柴房之中。”夫子一本正经的提议道:“每天书院和县衙分别派两人守着嫌犯;再分别派一人守着时发现场,确保知府大人来审理的时候,原封不动。”
看实在没有做手脚的机会,心火旺盛的董县令也只得冷哼一声,答应下来:“就按你说的办,若是出了纰漏,本官唯你是问。”
夫子行礼称是了,董县令没法子,只能和夫子一起封了现场、关了嫌犯,放了杨桃。
等这一切忙完,天边都泛起了鱼白肚儿,黎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