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此番出巡预计绕南北之路,是行程最远,历时最久的一次,但阵仗却是极简。
除了负责车马和执掌玺印的中车府令兼符玺令赵高之外,臣子之中仅左相李斯、廷尉蒙毅、加上公子胡亥三人随行。
右相冯去疾则负责带领众臣留守都城。
十月癸丑,巡游的队伍正式自咸阳出发,玄旗招展,蜿蜒前行,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向驶去。
一处县城中,皇帝的车马已经渐渐远去,可围观的人群仍是久久不肯散去,议论之声四起。
“诶呀!大丈夫就应当如此啊!”
一个四十几岁,穿着寒酸的深灰色细麻布衣,蓄须偏瘦的男子,眼神炯炯的望向前方车队中那驾专属于皇帝的奢华车辇,喟然感慨着。
却很快被另外几个激动的声音给淹没了去。更是无人留意他其实一直立在角落细细聆听着众人的每一句话。
“你们注意到了吗?方才那女子的歌声可真是好听。她所唱的可是去年曾流传一时的《仙真人诗》?”
“没错,正是那首当初皇帝自梦中所得的诗歌!”
“真不愧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所唱,就是比我们寻常百姓唱得好出千倍。”
正当几个布衣平民满心感叹之际,一旁有锦衣之人揶揄嗤道:
“贱民就是见识浅薄。只听得出歌好,殊不知,那琴抚得才叫一绝。”
布衣惭凫企鹤之时,又有另一个锦衣之人道了一句公道之言:
“你勿要刻薄了,穷苦人家哪学得起琴?更是难以知晓琴在品质上的高低之分啊。”
闻言,先前那人颔首,慨然道:
“琴之高低……是啊,那位乐师非但琴艺精湛,就连所用之琴也是音色超然、绝非凡品。以前就曾听闻皇帝在咸阳宫中藏有古琴'绕梁',不知方才那人所抚的是否就是那床相传已毁的周朝名琴?……”
说至此处,二人已是满目艳羡,齐齐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车队痴痴怔神,喃喃道:
“无论是那绝世之琴、抚琴之师、还是那吟歌之女,都真真让人想要有机会能近前一观啊……!”
华丽宽敞的车辇中,赵政修长的手指秉持着一只精致的小碗,浅浅啜了一口蜜浆,淡笑道:
“梁儿的琴歌宛如天籁,怕是外面那些百姓一生也难以见到技艺更胜于你之人。我倒有些好奇,若是得知在车辇的幕帘之后,如此精粹的琴与歌皆出于你一人,不知他们又会作何反应?”
梁儿微微牵起唇角,素手将“绕梁”的余音抚平。
“那些我全不在意,只要他们能长长久久的记着这首《仙真人诗》便好。”
她起身至赵政身边盈盈落座,十分娴熟的提起铜壶,为他将浆碗再度斟满。
去年那些居心叵测的歹人编造的“仙鬼”之言对赵政在民间的影响很不好,而赵政用以应对的《仙真人诗》又只是由人来口口相传于各地的。
像这种被编做民间小调的诗歌往往因为顺口极易流传,但却也极易被人遗忘。
只要一有新的诗歌传出,之前的那首便就不再流行了。
而她此番每路过一城,就会反复弹奏吟唱此诗,就是要以她非凡的琴艺和歌艺令百姓们重温于此,使他们在惊叹之余加深记忆其中的内容。
她要尽自己所能让天下人记得:
始皇赵政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无论是在他活着之时,还是亡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