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见赵高神色慌张,左右不是,便知晓其想到了何处。
他暗自微叹,切入主题。
“昨日,朕令蒙毅去往会稽山,此事你是知道的吧?”
赵高稍稍定神。
“是。陛下近日身体微恙,故而派遣廷尉大人赶往会稽山祭祀祈福,以安众人之心。”
赵政垂眸,语气淡得仿佛闲话日常:
“其实,朕并非身体微恙,而是中了毒。”
赵高惊愕抬头。
“什么?中毒?……”
赵政面未改色。
“朕多年前便已中了刺客荆轲所持匕首上的剧毒,是靠着夏无且的医术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陛……陛下……”
赵高已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说“此等玩笑开不得”,可转念一想,陛下哪是信口开河、随意玩笑之人?更别提还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如此,他便只能哽住,无言以对。
赵政双手覆于膝上,眸色幽幽,继续道:
“如今,夏无且已无法再遏制朕体内之毒。朕那日晕倒,就是首次毒发之兆。据夏无且估算,不出半月,那毒就将深入肺腑,朕会开始呕血,而后……朕也便撑不下多久了。”
听得如此惊骇之事,赵高惶恐至极,吞了下口水,凝眉低语:
“不出半月……距离陛下晕倒那一日,至今已经过了七日了……”
他愈发惊怵,瞠目而视,但见赵政淡定依旧,正色颔首:
“没错,所以时间很是紧迫。”
“紧迫?陛下所指何事?”
他不解,赵政却只徐徐说出两个字来:
“梁儿。”
霎时,他大惊,暗道这毒又与梁儿姑娘有何牵扯?
他一时心切,拱手请道:
“还望陛下明示!”
赵政起身,却背对赵高而立,轻敛了眸子,若有似无的叹出一口气来,又片刻睁眼,缓声问道:
“你可想过,她不是皇后,又无子嗣,朕若死,依照祖制她必要殉葬。就算有人能保得她一时,以她那执拗的性子和对朕的深情,也定会自己寻死。更何况她不老不死,皇宫之中处处险恶,谁又保得了她永世?”
赵高闻言,全身一震,大瞠着双目惊恐万分,甚至连袖下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如果陛下薨世,梁儿姑娘也就要跟着死了?……
此事他当真从未想过,或许说,他从来都没敢想过。
他不禁自问,如若世间再无那抹莹白、再无那双水眸,那他赵高的人生岂不也就失去了那唯一的光亮?
将来他的心又当以何为支撑?
就在赵高惊骇结舌之际,赵政又突然将话头调转,同时他亦转过身来,自这一刻起,他要将赵高的每一分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赵高,朕其实早就查过你的身世。你祖父本是旧时赵国的公子、国君的直系子嗣,却因战事流落秦国为质。经年累月,时局动荡,他长期被秦国扣押,又被赵国夺位的兄弟排挤,终是含恨惨死在了秦国。而他的血脉——你的父亲则在秦国长大,虽刀笔出众,颇为聪慧,却碍于身份只能于隐官任职。而他自小便生活在世人的鄙夷嘲讽之下,故而脾性古怪暴戾,不仅强迫你在隐官为囚的母亲为他生下三个儿子,更是当着你们这些孩子的面,残忍的将她反复迫害致死……”
赵政凤眸幽沉,字字如针。
虽刺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