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刚走,胡亥又狼狈无措、大呼小叫的跑来。
赵高心下烦躁,随意出言应付:
“梁儿姑娘许是出去走走,公子无需惊慌。”
只是胡亥已然神志混乱、语无伦次,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死缠难休。
“可她还带了行囊!还……还背了绕梁!她定是不打算回来了!定是不会回来了!……父皇快不行了,但是不也还没咽气吗?……为何?她为何要走?……恩师之前说要杀扶苏,将皇位给亥儿,可若母亲走了,亥儿还要那皇位有何用?……”
听至此处,赵高猛的一凛,扭头对着胡亥灼灼而视,沉声质问:
“公子想要皇位难道就只因为梁儿姑娘吗?”
却不料胡亥没有分毫犹豫。
“那是自然!有了皇位,母亲就能正眼看亥儿了,就会像陪伴父皇那般日夜陪着亥儿理政……”
他越想越欣喜,眼中甚至还开始闪烁幸福的光华,却又倏的转了情绪,大瞠着双眸问向赵高:
“可是她怎得走了?……恩师!快去派人追她,将她找回来!……亥儿要她留下!她不可走!不可走!……”
“公子!”
赵高被他吵得几近崩溃,顾不得上下之礼拂袖将他甩开,大声训道:
“梁儿姑娘已连病危的陛下都顾不得了,你觉得她还会为你留下吗?”
胡亥身形剧晃,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仿佛失了魂一般跌靠在树干上。
赵高缓步走至他的跟前,周身之气冷得犹如隆冬暴雪,铺天盖地……
“无论怎样,梁儿姑娘已经走了,绝不可能再回来了!臣只问公子最后一次,这个皇位……你坐,还是不坐?”
胡亥惊恐的滑落,蹲在地上紧紧抱膝。
泪水自杏瞳之中流个不停,口中亦喃喃自语:
“母亲……你为何要丢下亥儿?……为何?……”
殿中空寞,烛火幽寂。
赵政已重新打理好了仪容,发束金冠,身着玄袍,独自高高坐立于案前。
他凤眸如寻常一般深邃难测,却明显多了几分空落。
“她走了?”
他话音极淡。
“走了……”
赵高低垂着头,心情郁郁难解。
“那一路上,安排得可妥当?”
赵政又问。
“陛下放心,万无一失。”
赵高言辞凿凿,他亲自安置,怎可能令得梁儿姑娘有失?
闻此,赵政似有似无的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幽幽道:
“甚好……那我们也该启程了。”
赵高微怔。
“陛下要去哪?”
“沙丘。”
所答极简。
赵高却更加瞠目。
“陛下眼下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啊……”
赵政缓缓将眼抬起。
“朕已在平原停滞太久,若再不动身,唯恐世人会疑心朕身体有恙,再被人借此机会造谣乱国。”
“可是……恕臣直言,以陛下目前的情况,又能瞒得住多久?”
赵高冒死一问。
他真心不懂,陛下已是命不久矣,就算多瞒得几日,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赵政并未直接解答他心中疑惑,而是面容淡定的继续安排此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