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微微蹙额,心里的怒气似乎并不亚于王仙芝,但仍自作镇定地上前道:“阁主,还请早点回帐歇息,这天色估摸着又要有大雨将至……”
“你自个回去吧!”王仙芝冷漠地哼了句,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喝令道:“地宫不归阁的人马,通通入驻东城,待雨季过后,攻破城池,屠杀三日,以敬死去的兄弟。”
连番征战下来,无论是潮生堂或是不归阁的人马都已是人困马乏,一听不归阁的人要先入潼关东城,潮生堂的人不禁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黄巢也不姑息,立马呵斥道:“吵什么吵,还不收拾退回军营?”
东城黑夜里的大门兀自敞开着,不过并不是王仙芝开恩让里面的人撤出去,而是专门运送尸体的通道,俨然如同地狱般。
他虽说城破后屠城三日,但在今夜已将满怀的杀意迁就在了城内老弱病残身上,刀刀见血,枪枪含仇。
一夜后的东城夹杂着斜风细雨,鲜血已化作街道上的积水,徐徐流向其它各地。
第二天,东城,谪仙楼。
在这座平日里达官贵人满座的阁楼上,卜渊正在向王仙芝汇报着战况:“将军,昨夜咱们共杀死了七百二十八人,其中妇女有一百三十四人,青年男子居多三百五十六人,老人及其孩子两百三十八人,无一幸免。”
“嗯!”
卜渊继续说道:“他们的尸体全部被抛在了西边的荒野,听闻那里豺狼虎豹很多,相必……”
“好。”
王仙芝每次听卜渊的传讯,做出的回答都很间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再细问,反正卜渊总会告诉他,万幸地是卜渊从没有让他失望。
“潮生堂那边刚有人过来询问这边状况,顺便问到了攻城的期限……”卜渊是个聪明人,总把话说的很委婉,让王仙芝有时候想生气也挑不出理由。
“告诉他,明日便可!”
王仙芝说完便凝神不语,无意间搬弄着拇指上的扳指,两股卧蚕眉下的眸子倍加深邃,似乎又在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血,从赤红色到浅红色,在街道上的雨水里浮起浮沉,直至最后融为一体。
夜,本是寂静的,今夜似乎仍是这样,不过略有不同的是,此夜的静是死寂死寂的静,没有一丁点的活跃气氛,就连原本空中来往的倦鸟也像是在夜间迷路似的,不再返回。
东城门前面仍有搬不完的死尸,士兵们不敢休息,连夜赶着送往城郊的野岭弃尸。
雨却没有停的意思。
东城街道上的拐角处忽地多出两道人影,鬼魅般地立在暗影中,徒留了两双发白的眼神。
“门主,这是谁做的?”
“不清楚……反正应该不是王彦章,我想他不敢,也不会。”
云稹和孟寒光伫立在风雨飘摇的黑夜里,望着城门口来往挪动尸体的士兵,突然生出一种有种说不出口的悲凉。
夜里仅有谪仙楼的灯火尚未熄灭,通红地映照在朦胧的雨夜大街。
“你走吧!我先去那里探个究竟?”云稹对身边的孟寒光低声暄道,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谪仙楼,思绪万千而来。
孟寒光犹豫了半晌,迟疑地迈开了步子,嘴唇微启,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云稹却已只身窜向谪仙楼底。
他也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缓缓没入黑夜,向北城天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