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放亮,独孤小山便被阵阵呼喝声吵醒,西山寺内僧人多是早起,已将各处院落扫净,于一宽阔处舞棒弄拳。其时战乱四起,僧侣之中多有身手矫健之辈,一来强身健体,再者亦可拱卫寺院。只见众僧侣列成方阵,呼喝之间,拳出如风,威风凛凛。若是仔细瞧,便可发觉众僧侣所立之处,高洼不平,每人脚下地面皆是凹于周遭数寸,却又各自深浅不一。
独孤小山驻足良久,猛然回头,却见卢云自寺内洗漱之处走出,头发犹湿,他已是换掉了昨日的一身装扮,焕然一新。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此时之卢云已不复昨日之颓丧,白衣玉面,目星眉剑,好一个偏偏佳公子,倘若再拿上一把鹅毛羽扇,堪比三国时“羽扇纶巾,弹指间,强虏灰飞烟灭”之美周郎也。二人相见,各自问好,便联袂向苦玄禅房走去。此时,岳文还在酣睡,三人围坐一桌,吃了斋饭,卢云便将这一路行来经历之种种讲于苦玄、独孤小山二人听后唏嘘不已。末了,卢云道:“此行多赖那道士、剑客和漕帮义士援助,方得以脱险,今身在洛河,如不去漕帮拜谢一番,恐失了礼数,卢云也是问心有愧。”
苦玄却道:“此事万万不可,你若前去,被有心人瞧见,上报朝廷,必然给漕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漕帮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这也是漕帮暗中行事之缘由、苦衷。”卢云听后暗暗自责虑事不周,问道:“想来师父已有万全之策?”苦玄取来纸笔交于卢云,道:“你且修书信一封,暂表谢意,答谢之事日后再做计较,想必漕帮亦能明白你苦衷。稍后为师令人送去漕帮,想必葛总舵主能做出如此义举,又岂是施恩求报之人。”卢云深以为然,遂奋笔疾书一封交与苦玄,道:“如今此间事了,徒儿心系将军及众兄弟,意欲即刻动身回返临安与将军汇合,共谋奸相。在此向师父拜别,岳文就拜托师父了。”说罢屈膝三拜。
苦玄连忙将他扶起,凄凄道:“你我师徒一别多年不见,此番难得重逢,却是再度离别。为师深知你之所为为国为民,然图谋奸相之事当从长计议,贸然而为只怕难以成功,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卢云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正是有此担忧,才急着赶回去。杨将军虽英勇无畏,却是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徒儿深怕将军忍耐不住以身犯险。”
苦玄又道:“你此去处处小心,当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凡事莫要太过强求,欲速则不达,勿做无谓牺牲。”
卢云拜倒于地泣道:“师父教诲,徒儿铭记于心。只是徒儿此行吉凶未卜,还望师父万千珍重。”师徒二人只顾说话,却也未留意岳文何时睡醒了,听得卢云要回临安为父兄报仇,早已眼含热泪,跑将过来抓攥住卢云衣角哭道:“卢大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不走……”卢云久在军中,见多了生死别离,此时亦是双目通红,只是强忍着不落泪,终于还是狠下心肠下山而去。卢云不敢回头,生怕只一瞬间,便再无法控制自己即将决堤泪水。直到一口气奔出老远,方泪崩如决堤之洪,一发不可收拾,风声于耳畔疾吹,两侧景物飞退,直至那呼呼疾风把泪水吹干,卢云方放缓脚步,一番发泄心中已是不如方才那般苦楚。
“卢兄,卢兄……”身后传来呼唤声不禁使得卢云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时,却见独孤小山自山上飞奔而下,不多时,便赶上了卢云。卢云见了狐疑道:“独孤兄弟,你这是作甚?”独孤小山平复了胸中急疾气息,道:“小弟想与卢兄同行前往临安,可否?”
卢云凝视独孤小山半饷,心中好一番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