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几十处，我很想帮她的，姑姑，我很想……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弹琴作画有用吗？吟诗作对有用吗？本来四哥说要将我许给那个什么狄王的时候，我是想抗旨的，我这么活了两年，有意思吗？天天对着青環殿里头这些枯枝败木，倒不如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p>

    “其实我很怕死的，但有时候觉得，这种时候死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是北疆啊……我没想到他姜昌竟然真的会用到这招，多半是那个女人吧……先祖章帝曾说，我齐国，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若有战，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结果呢？我要去北疆了啊，去嫁给那个大我四十岁的老头……”</p>

    “不去可以吗？不行的啊，姑姑。这么些年，但凡我听到的消息，都是阿漓在外面厮杀的消息，可我呢？像个蠹虫一样，靠着阿漓拿命换来的太平，才能待在这样一个冷得跟冰一样的宫殿……姑姑，要是我这皮囊、我这身份能有半点作用，倒不如去了那草原，生一堆狼崽子，带着他们在北疆啃死人骨头，带着他们拿刀把赵人都杀光，又或者，嫁给他们是不是？”</p>

    “……”</p>

    槿汐只是听着，很安静地听着，她给她梳上了最雍贵的容妆，带上了最华丽的首饰，为的不过是，把她送上最暗的深渊，看着这样一朵如同芍药一样美丽的公主，在草原凋零。</p>

    “殿下，还请快些，窝廓尔小王已经等不及了。”</p>

    宫殿外，又传来了小黄门催促的声音。</p>

    “还没来吗？”</p>

    “没有，殿下，舞炎殿下应该来不了了。”</p>

    “……姑姑，我这样……好看吗？”</p>

    眼泪不自主地从槿汐眼角滑落，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如画一样的人儿，点点头，哽咽道，“好看，殿下是最好看的。”</p>

    “不，只是第二。阿漓要是穿上这，应该比我好看的。”姜芍笑了笑，将脸上的泪痕抹尽，“姑姑，帮我把妆上好吧。齐国的女儿，不能流泪的。”</p>

    ……</p>

    “姑姑，记得告诉阿漓，她姐姐……没给她丢人。”姜芍敛上裙摆，登上凤辇，马蹄声哒哒而过，带走最后一片缱绻与哀思。</p>

    此刻千里之外，大雨瓢泼，姜漓带着炽炎军两万余将士，正朝齐南云州城奔去，楚国大都督周公瑾的五万麟甲军，已屯兵淮江城内，作北顾之态。西去三千里，秦国陈玄到所领玄甲军，刚刚破了西戎三十万大军，凯旋雍都，有东窥之意。北去万里，赵国李牧芝与北荒大君拓跋云已斩杀胡族头蛮单于于敕勒川下，开始对草原势力进行新一轮的整合。</p>

    这一个晚上，秋草枯黄，临都皇城燃起了一把大火，年久失修的青環殿在众人的观望中化为灰烬，连带着，那些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人……</p>

    文熙二十六年那次血腥的宗室杀戮之后，大齐姜室皇族，如今在这座巍峨四百年的宫殿中，就真的只剩下棠金赤龙座椅上的那位——孤家寡人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