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时候,我父母在算账兑酒,我喜欢那样叫他。
他居然并不反对,我在那里的三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似乎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他的父母会突然收留一个像我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而且我曾经多次告诉她我的名字叫欧阳峰。
我一定会离开这里。我对他说。
你最好早点走。他对我说。
他是个经常被欺负的人,这句话我觉得是他说过的最爷们的话。
很多年后我有个名字叫西毒。但是他居然和我说过让我早点走。
他走到那个人身边的时候,那个人对着他笑了笑。
给我上一种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和一种最差的酒。
白星宇很奇怪,但是卖酒的人是从来不会问为什么的。
就像你去买苹果,你说买三斤苹果,要那种青苹果,是不会有人要问你为什么要买着这种苹果,而且为什么要买三斤。
那天邻桌基本没有人,只是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打铁的人,他是那个小镇唯一的一个打铁的人。
他很少来喝酒,那天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坐在那里始终都喝个不停,甚至于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如果一个人不想喝醉,很难。可是一个人要想喝醉,很容易。
我们那里最好的酒当然是女儿红,十八年的女儿红。
江南一带的习俗,如果人家生了女儿,那么是需要请人酿酒的,但是这酒不喝,而是放到地窖里,等到女孩长大,再启封喝酒。
我养父的家的酒,就是女儿红。
最差的酒是一种薄酿,用大缸装着,要喝这种酒的,只要打出来就可以。
可是我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要将最好的酒和最差的酒混到一起喝,那就好比你要把一个大美女放到垃圾堆里。
可是这个人很认真的把它们放到了一起。他要的下酒菜很少,一叠炒花生米,一盘江南红烧肘子。
真正喝酒的人,可能不在乎菜。可是真正喝酒的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喝的。
铁匠喝醉了。他跌跌撞撞的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向我站着的柜台。他的脸发红,全身都喷着酒气,如果他再多喝一两,好像都已经站不起来。
他走到那个人的身边的时候,那个人忽然对着那个铁匠笑了笑。
他笑得很温暖,就像我见过的那个女杀手的笑。
所以我后来觉得笑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如果一个人突然对你笑,真的可能是你的末日到了。
但是那个铁匠并没有末日到了。他在离那个人大约五步的距离停住,然后观察着他,原来跌跌撞撞的身体似乎已经控制的很好,他现在已经和一个正常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你来的似乎有点迟。铁匠说。
那个人点点头。
是有点迟了。10年之前的那颗桂花,现在都已经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