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但我来得却很不是时候。就在那段时间,计划生育突然查得严了。你或许也知道,有那么一段时期,计生办的人挨家挨户地搜查,走在路上比黑社会还凶,甚至可以直接把‘抓到’的人送走,肚子里的孩子全部打掉,罚款也飚上了天,闹得人人自危,简直可以和sars那会儿相提并论了。而我父亲的职业生涯又正处在一个关口上,有多少人和他一样想要上位,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有能力争取那个位置的人,不能容许半点意外发生。于是我母亲就被送去了乡下我祖母那里,一来那边管得松些,二来即便被发现了,碍于我父亲和母亲娘家的一些权势,那边的人也会网开一面。就这样,我在祖母家出生了。夜家老二,一个没有户口的孩子。父母想来是有些失望的吧……没能够如他们所愿,等来一个女儿。但即便如此我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夜深顿了一下,接着有些生硬地改了口,“母亲待我很好。她一直都那么温柔,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慈母形象,大家闺秀出身,颇有学识,温雅贤淑,又为了家庭选择了‘相夫教子’这条路,我一直觉得她是——”
“‘大和抚子’那样的女人——用日轮丸岛那边的形容的话。对吧?”谢凌依有些兴奋地插嘴,“我也一直都那么觉得!你们家简直就是标准的‘严父慈母’配置。在认识他们之前,我还以为这样的家庭只会出现在课本上!”
夜深又笑了笑,或许是谈到母亲令他的心稍微暖化了一些:“总而言之,母亲在祖母家哺育了我一年,到我一岁的时候才回到父亲和我大哥身边,那时父亲已经得偿所愿,官途坦荡,意气风发。我想他们或许也曾计划过,等我稍大一点,计生检查也松下来了,那时就把我接进城里。”
“听你这个意思……到最后也没能……”谢凌依眨巴着眼睛,“唔……难不成……是因为永咭吗?”
“你偶尔也会有聪明的时候嘛。”不等谢凌依生气反驳,夜深迅速地向下说道,“永咭的出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父亲青云直上,母亲娘家的生意也借势越做越大,影响力与过去早不可同日而语。比起我和大哥,她才算是真正含着金汤匙降生的孩子,又满足了父母的心愿,自然较我这个生得不合时宜的孩子要受宠得多。打她一出生,名字就印在了夜家的户口本上。不过父亲的力量也仅能用到这里了,要再加印我的名字就有些难办。可能他们也想过,反正都已经拖了几年了,那么再拖几年也无妨吧……就这样,我户口的事就这么一直耽搁着,一过就是十五年,一直到我将上高中的时候才终于办下来。而没有户口,我也就只能一直在乡下和祖母一起生活。远离这边的‘家庭’,远离连取名方式都和我完全不同的兄妹……夜永咲,夜永咭,中间却加了个夜深,呵……真是不知所谓……”
从夜深愈发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是烦躁?伤心?亦或者早已对那些往事不再在乎?谢凌依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将有一分钟,才试探着问道:
“你……生他们的气么?”
“我不太记得了。”夜深简短地回答。
“不记得了?那也就是说……”
“对,现在已经不会再生气了。”他诚实地说道,“我想在最开始懂得的时候,应该还是曾气愤过的吧……但现在都已经二十过半了,要再为当年的那些小事烦扰,我这人也未免太没气量了些。总而言之,我并没有因这件事而怨憎父母,在他们所赐予的生命中,我遇到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对这一点我表示由衷的感激。”
“嗯……”
谢凌依机械地点着头,可看样子还有些不能释怀,夜深瞥了她一眼,她便小心翼翼地问:
“可是……我总觉得……你对你母亲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