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模糊,现在黑暗也将他一并笼罩了。
……
——“烧已经退了。”
——“本来以为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看这种状况……”
——“那双眼睛……”
——“等他醒过来再观察一下吧。”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刺激着路以真的神经,模糊的人影往来憧憧。他从深渊之中苏醒,于是那些声音和画面都渐渐明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尖叫“他醒了!”,有些人贴近他,还有严厉的声音斥责着“请保持安静!”。
视野被白色覆盖,路以真被拉进了现实之中。他知道这里是医院。戴着黑框眼镜和淡蓝色口罩的男人俯视着他,白大褂昭示着这个男人的身份,路以真看不清这人胸前的名牌。
“能说话吗?”
路以真只用了五秒钟时间就把经历的事情理清,他得把它们说出去,于是他开口——
“……水……”
他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
“嗯哼,正常套路。”白大褂一挑眉毛,朝旁边的护士示意一下,半分钟后,清凉的液体灌进路以真的嘴里。
路以真本想安静地思考,但医护人员们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后来便是长时间的检查。在这段时间他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去回忆,记忆如同清澈的湖水,但却泛起了一层白雾,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因为本来就净是些不合理、不可辨析的事情,所以就算记得再清晰,也尽是些模糊的画面。
在这期间他看到了许多人的脸,熟悉的与不熟悉的都有。不熟悉的那些都是医生与护士,他搞清楚了负责他的医生姓杜,还知道了两个照顾他的护士的名字,一个叫黄若琳,一个叫白伊诺。
当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这三十年来认识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名字这种东西,多知道一个少知道一个都没什么打紧。
熟悉的人当然更多些。他的母亲和他见面时一直在擦眼泪,比她哭得更凶的是水菁——路以真本以为她这三年来变得成熟了,直到现在看到她趴伏在自己身上呜呜抽噎的模样,才知道她果然还是当初那个软性子的女孩。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同在这座城市的族亲和表亲,另外一些就是朋友们,夜永咲也在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路以真隐约有一种期待,他希望能在这群人身后看到那个女人,看她抱着胳膊假装毫不在意地望向这边,对上视线的瞬间,她会“哼”出一声:“还没死啊,切,白担心了……”然后转过身去,再也不朝他这里看上一眼。
他不知自己有多么希望此前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比昏迷时的那场梦更长的梦境。
可老天连一个期待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已经死了……简如薇已经死了……”
病房中空无一人的时候,路以真对自己说。
不知为何,之前那个梦里出现的她似乎让路以真比谁都更加确定这一点。
现在他明白了,现实就应该是这样,他就算再怎么努力都逃不过的,就算拥有夜永咲那样的体力都不行。现实总该跑得更快些,比他更快,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快。可尽管如此,他也曾想过逃得一天是一天。
而现在他终于被现实追上了。
自简如薇死后,许多天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想要流泪。
梦里的终究只是梦里的。
谁都不可能活在梦中。
……
“应付”这种事总是特别麻烦,或者说,正是因为它麻烦,所以才会被起了“应付”这样一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