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玲玲确实有些疲倦了。
明明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却觉得好像已经发生了很多事。那些冗杂的信息充斥在她的脑子里,有用的和没用的纷纷乱乱地交织在一起,她毕竟快五十了,年龄大了,动起脑子来就会头晕。她稍微喝了点水,上床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真不好意思啊玲玲,你这么忙,还要麻烦你照顾成小子。”
明明是朦胧的脸,看不真切,声音却清晰得很。冯玲玲记得这个声音,那个女人冯玲玲要喊姑姑,不过她虽然管自家老爹叫二哥,实际却不知隔了有多远。当然,相比起这层薄弱的亲戚关系,真正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或许是几十年的邻里之谊。
况且自己也挺喜欢这孩子……
“小儿,城里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再说还是程都这种大城市。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规矩,到了城里可一定得听姐姐的话,懂吗?”冯玲玲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而这孩子则是赌气似的别过头去。
“我又不小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话虽这么说,但那双眼睛里闪露着的对即将前往的大城市的好奇与憧憬可和“稳重”一词没有丝毫联系。毕竟才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家伙而已。冯玲玲看着名叫蒋成的小表弟,清秀的脸庞和瘦小的身材,和别家虎头虎脑身体壮实的孩子完全不同,如果他有机会读书的话,也许以后会当个医生,或者教师之类的。
只可惜,为经济条件所限制的他们,并没有“如果”这一说。
1989年,冯玲玲已经住在了幸福小区这座单位为她分配的住房里,初到程都的蒋成自然也跟她住在一起。这孩子从小就精明,肯定不久之后就能找到工作的……冯玲玲这般乐观地想着。她自己每天在公司都会忙到很晚,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过问蒋成的情况,直到得知他把人打伤,对方威胁要报警。
“他们说我是盲流!”蒋成悲愤地喊道,“就因为我农村来的,他们给我开的钱比那些人低了一半儿!明明都一样的人,一样的活,我干的还比他们多,凭什么学历高工资就高?干的都是体力活,读的书多管个屁用!”
“说你是盲流你就受着呗!你给闹成现在这个样,你让我怎么收场?”冯玲玲看着高昂的医疗费清单几欲昏倒,但若是自己不出,对方就会找警察来处理,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要负一定责任。
“你也差不多该搬出去住了。你毕竟也是大人了,咱们孤男寡女的,住一块儿难免有人会说闲话。”
了结此事后,冯玲玲半带着怒火对蒋成下了逐客令。“不方便”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冯玲玲对蒋成看不起学历的表现很是愤慨,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到这么一个学位证,被说成“管个屁用”无论谁都会感到火大。不过最令她担心的,还是这小子会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到那时再想撇清关系就晚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晚了。
那个时候冯玲玲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满心以为甩脱了一个大麻烦,不知有多松快了。后来蒋成遇到的事情她也略微知道一些,那家伙不知做什么生意发了一笔横财——她十分怀疑那笔钱的来路,在城东一座印染厂公寓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老家里父母去世后,他卖掉了房子和地,好像得了不少钱。这样下去他也能在城里好好生活了吧……虽然觉得他会带来麻烦,但冯玲玲对于赶走他一事也多少有些愧疚,知道他过得并不坏,这样也就放心了。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家里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