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常常来到河边洗衣服。捋起袖子，挽起裤腿，站在河水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唱歌，歌声就像当时的河水一样清澈甘甜，像山里的黄鹂一样婉转。”</p>
“可是，现在呢？”暴雷声音充满愤怒，“鱼虾没了，洗衣服的小媳妇大姑娘也没了，游泳的小伙子也没了，这是为什么？”</p>
燥热的山风吹来，历元昌额头冒出了汗，听着暴雷愤怒的质问，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好像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样。</p>
“是因为树没了！是因为山没了！”暴雷声音在风中咆哮着，就像江面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狗屁开发！”</p>
“人定胜天！哼哼……？”暴雷冷笑了，声音陡然低垂，似是喃喃自语，又似告诫暴雷。“天即自然，人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必须对自然心怀敬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只有遵循道，才能达到天人合一。”</p>
“这样做，会遭天谴的。”暴雷的声音充满痛惜。“为一己私利，视而不见，一味忍让退缩，会被子孙后代唾骂的！”</p>
历元昌望着暴雷泛红的唯一眼睛，听着他近乎苛刻的自责，回想着一路上的见闻，他终于明白了暴雷带他上山的良苦用心。</p>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坚定自己的选择，另一方面，用眼前的事实告诫自己，绝不能答应那些人的狗屁开发。</p>
历元昌顿时觉得肩上多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可是，心底升起力不从心的感觉。</p>
“叔，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历元昌搀扶着暴雷，循着山峡往两侧望去，山坡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p>
“为什么？”暴雷声音沙哑了，无喜无悲。</p>
“年底，村支两委就要换届选举了。”历元昌笑了，笑得非常苦涩。“已经有人开始公开贿选了，明码标价一票一百元。而且，许多村民看着周围其他村子的村民盖起来三层小洋楼，早就红眼了，对叔您和我，早就不满了。所以，已经有很多村民已经动心了。”</p>
“你说的可是郑西安？”</p>
“不，不是他。”历元昌摇着头，嘴角的苦涩笑容更深了。“是历无惧。”</p>
“是他！”暴雷惊呆了。“怎么可能？他没有竞选资格啊！”</p>
“可他是流氓啊！”历元昌说了一句冷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并不好笑，相反，很沉重。</p>
论起辈分，历无惧还得喊历元昌叫叔，打小就偷鸡摸狗拔蒜苗，不学好，大了欺男霸女，成了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地痞流氓，后来，纠集附近几个村子的地痞流氓到临江市混社会。</p>
“不知什么时候，他小子居然也入党了。而且，已经把党关系转移到我们村子里了。”</p>
“……”</p>
这是暴雷近期听到的第二个不好的消息。他用左手攥着空荡荡的右袖，望着空荡荡的左裤腿，慢慢地抬起头望着远处，他沉默了。<